第26頁

2023-09-26 11:20:52 作者: 臨淵魚兒
    回到家,老太太坐在前廳和裴澈聊天,若映竹則忙著為老太太準備熱水,小鎮有這個習俗,剛剛出院的人一定要衝一個熱水澡,意在洗去不好的運氣。

    不過早上九點的時分,和煦的陽光慵懶地照著深深的小院,一切靜謐而和美。

    然而,外面清冷的深秋空氣,卻因為某個傳言而沸騰起來。

    小鎮不大,民風樸實憨厚,往往一家有事百家曉。

    街頭的傳言是這樣子的:「聽說若家孫女找了個了不起的男朋友,長得那是一個俊呀,相貌堂堂,那氣質……簡直就是只因天上有……」

    有人疑惑地問:「若家孫女是哪位啊?」

    很快就有人答話,「還不就是當年一出生不多不少剛好七斤重的若家孫小姐,那個叫阿七的小姑娘啊!」

    「哦哦哦!」眾人紛紛點頭表示了解,「聽說這個若小姑娘遺傳了兩位老前輩的作畫天分,年紀輕輕便才情卓絕,連當年的國畫大師都嘖嘖稱奇,也只有這麼一個優秀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啊……」

    即使缺乏真憑實據,從來都不能阻止這座小鎮上的居民,把所謂的「聽說」說成事實,或者把神話傳說說成真實的歷史。

    很快,這個消息傳到巷尾的時候,已經變成:「聽說若家孫女嫁給了一個清俊無雙的男人,他面如冠玉、目如朗星、溫文爾雅,風度修養絕佳,雖然若老太太沒表態,但是一臉紅光滿面,這就是喜事來臨的前奏啊,一路樂呵呵笑著,看來對這個孫女婿真真是滿意到了極點……」

    不過午飯時分,傳到若家人的耳里,便已然變了本質:「聽說當年出生不多不少七斤重得名阿七的若家孫女,嫁了一個百里挑一、事業有成的好男人,生了一對可*的龍鳳胎,從此一家四口過著幸福的生活……他們這次回來,就是要接若老太太回城裡,享受天倫之樂的……」

    「啊??」外面流言滿天飛,若映竹正瞠目結舌之際,旁邊翻報紙的男人倒是淡淡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問了一句,「不多不少,剛好七斤?」

    原來這就是「阿七」的來歷。

    若映竹很不好意思地紅了臉,瞪了他一眼,就是不肯回答。

    「那當然!」老太太從門外進來,接過話,語氣里滿是驕傲,「想當年我這孫女就是生得好,連護士都說這麼多年還從沒見過,怎麼不多不少剛剛好就七斤呢!」

    「可是啊……」老太太的語氣又慢了下來,「這孩子不爭氣,從小體弱多病,我和她外公可沒少試過三更半夜背著她去醫院打針,後來聽隔壁一個長輩說,名賤好生養,便隨便取了個名字阿七。」

    「外婆……」若映竹想起小時候的那段時光,也不禁有點感傷,走過去抱住老太太,「您辛苦了。」

    「這傻丫頭……」老太太慈祥的眼底滿是溫暖的笑意,聲音帶著無數的慈*,「都這麼大了,還跟小時候似的和我撒嬌啊?」

    老太太又轉過頭,語重心長地跟裴澈說,「你別看她平時總是冷冷淡淡的模樣,其實骨子裡啊,脆弱得很,動不動就躲起來哭鼻子,從小到大我連一句重話都沒有說過,當小祖宗一樣供著……」

    我唯一的心肝寶貝,放在心裡小心翼翼疼了這麼多年,所以,如果我答應把她交給你,你是不是也願意像我一樣對她這麼好,哄著她,疼著她,不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裴澈怎麼會聽不懂老太太話里的深意,挺直腰背站在小女人看不到的身後,鄭重地點了點頭。老太太得到想要的承諾,失卻光華的眼底一片欣慰之色,也激動地點點頭。

    *

    午睡醒來,若映竹突然有了閒情雅致,在書房揮毫舞墨,臨摹了一幅漢隸曹全碑。這種細膩柔美的字體本來就適合女孩子書寫,由於從小受外公影響,自然功底深厚,加上心境安然,看上去頗有幾分遺世獨立的味道。

    裴澈就坐在她對面的木椅子上,隨意拿起她放在桌上的書翻看起來,突然,他目光一頓,落到夾在書中的一張白紙上,稍微思索了一會兒,抬起頭,微微忍著笑意,「你,對我一見鍾情?」

    一見鍾情?什麼時候的事?若映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為什麼這麼說?」

    「嗯。」裴澈用手抵了抵唇畔,嘴角的笑意已經難以遮掩,又看了手上質地沉厚的白紙一眼,淡淡說了一句,「你的素描不錯。」

    「哎呀!」若映竹看到他手中的素描紙,終於想起了什麼,氣急敗壞地小跑過去,就要去搶。

    裴澈順勢把她拉過來,讓她坐在自己腿上,伸手環住她的肩膀,笑著揚了揚手中的東西,語氣頗戲謔地說,「原來你一開始就喜歡我了啊?我都不知道自己的魅力這麼大……」

    以前怎麼不知道這個男人這麼自戀啊?若映竹臉皮薄,怕他再說出些什麼來,趕緊伸手去捂他的嘴巴,沒想到手卻被抓住,然後,掌心傳來一陣蘇麻濕熱,他竟然伸出舌頭舔她的……好吧,若映竹自知自己的修養沒他高,悶悶地埋進他的懷裡,想了一會兒,聳聳肩,很老實地開口,「*美之心人皆有之啊,從小到大我也看過不少相貌長得極好的男人,可是你的身上好像有一種獨特的氣質,讓我印象深刻,所以回家以後絲毫不費力地就畫了下來。」

    裴澈的視線重新落到那張素描紙上,簡單的線條勾勒出了一張冷峻的臉,尤其是那雙眼睛,慵懶又透著疏離,生動逼真,正是他本人沒錯。

    簡單推測了一下,這幅素描不太可能是在那場不愉快的面試之後畫的,那麼在那之前,他們唯一的交集也就只有在西餐廳的那次,低頭看了一眼落款日期,果然如他所猜想的那般。

    其實他又何嘗不是對她印象深刻?他的記憶里,那一次她穿了一條淺色的裙子,笑容純淨,恬美清新得像河畔晨開的清水芙蓉,可是,從她口中吐出的,竟然是那樣難以置信的話語,他還記得她從洗手間出來,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還刻意多看了她一眼,誰知道她竟然一臉淡然地走了過去……那是第一次,這個天之驕子般的男人,第一次嘗到挫敗的滋味。

    如今,兜兜轉轉知道了這麼多,裴澈心裡越發慶幸命運對自己的厚*,如果當初他們錯過,是不是就再也不會有後面的故事,若映竹這三個字,是不是就會與他以後的生命毫無瓜葛?

    幸好幸好,沒有這種如果。

    想到這裡,裴澈把懷裡的人兒抱得更緊,又何必管那麼多?發生的事已經發生,未來會如何還是個未知數,他只珍惜當下懷裡的真實----她是他生命中的一場不可錯過,是他願意用一生去守護的女人。

    久久沒有聽到聲音,若映竹抬頭看他,男人輕輕笑了出來,聲音低柔又霸道,下了一個愉快的定論,「你一定是對我,一見鍾情。」

    ☆、26體力真好

    檀木桌上,老舊的白瓷瓶里,插著一枝綠柳,淡淺的綠色末梢,仿佛還殘餘一抹夏天的氣息。

    若映竹坐在庭前的青石長凳上,一邊擇菜一邊和老太太閒聊,秋日的瑟瑟殘陽里,融融的都是溫情的味道。

    前門」吱呀」一聲推開,那個映著橘色夕陽柔光進來的男人,深邃俊朗的容顏也似乎染上了慵懶的笑意,若映竹抬頭看他慢慢走過來,問了一句,」你剛剛去哪裡了呀?」她不過去屋後菜園摘了一把菜的時間,他就消失了蹤影,問外婆她也說不清楚。

    裴澈先是笑著向老太太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在若映竹旁邊坐下,解釋道,」我剛剛出去走了走。」還沒等若映竹說話,老太太就說,」趕明兒讓丫頭帶你出去走走,都說熟悉的地方沒有好景色,可我老太太在這裡住了這麼多年,這獨特的江南風光,怎麼都覺得看不夠啊!」」還有啊,」老太太想起了什麼,又繼續說,」阿澈,出去的時候你也多留心一下,這丫頭從小就是個路痴,別看她在這裡長大,哎呦,說起來我都不好意思,小時候我和她外公不知半夜打了多少次手電筒把她從小巷的哪個角落找回來。」裴澈看了低著頭不發一語的小女人,面頰含粉色,笑了笑說,」好,外婆,我知道了。」其實,江南的小巷阡陌交錯,頭尾相連,而且每一條都極其相似,就連記憶力甚好的他,剛剛都差點迷路。

    吃過晚飯,三個人搬了木藤椅子,圍坐在天井邊愜意聊天。

    秋水煮茗,茶香裊裊,霧氣氤氳。

    老太太戴了老花鏡,拿了若映竹小時候的照片給裴澈看,」這個是一歲多的時候,還坐不穩,你看,」她指著照片邊緣的地方,」我的手也出現在鏡頭裡呢,就是怕她坐不穩會倒下去。」照片上的小女孩子粉嘟嘟的臉,黑亮的眼底有著一塵不染的純淨,嘴角淺淺的笑素淨美好。看著看著,裴澈只覺得有說不出的心疼,到底需要經歷多少浮世悲歡,才能讓那雙曾經如此清澈的雙眸染上淡漠,甚至連嘴角的淡笑都多了幾分疏離?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