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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19:39 作者: 藍寶
最終她們停在一塊墓碑前,祝潼彎腰,鄭重地將花束放在青石碑前。青石碑上的年輕女子笑靨如花,祝潼拿出白手帕輕柔地拭擦著,看著相片上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她恍惚地低語:「淇淇,我跟懷懷來看你了。」
徐依懷的鼻子酸得不行,她竭力自控,但還是紅了眼眶。
那場海嘯已經過了整整六年,而祝淇也離開了六年。徐依懷失神地望向墓碑上的照片,心情沉重得厲害。其實距離祝淇的忌日還有一周,不過祝潼向來提前前來拜祭,因為她不希望遇到不想見的人。
在墓園待了很久,她們才離開。徐依懷本想跟她一同上餐館吃飯的,但祝潼卻說:「回去吧,我不想在外面。」
徐依懷依言將祝潼送了回去,家裡的保姆喝傭人不知道祝潼今天會回來,見到她倒有點驚訝。
在外人面前,祝潼向來掩飾得很好,臉上的悲傷已經一掃而光,她神色如常地吩咐傭人準備午餐,隨後就回到臥室休息。
翌日早上,徐依懷就接到祝恬的來電,祝恬奶聲奶氣地對她說:「懷懷,媽媽說她生病了,你快點過來吧!」
徐依懷趕到的時候,祝潼已經起床。她跟祝恬坐在餐廳里吃早餐,看見徐依懷,她很驚訝:「這麼早過來幹嘛?」
「恬恬說你病了,我過來看看你。」徐依懷雖然沒有正式學過醫,但自小被家人耳濡目染,她還是懂一點皮毛的。祝潼聲音低啞,雙目無神,臉色還泛著病態的紅,徐依懷就知道她肯定是發燒了。
祝潼顯然不知道祝恬搞過這樣的小動作,她用食指輕輕地戳了戳女兒的鼻尖,聲音卻格外溫柔:「你來又惡作劇了!」
祝恬伸著小短臂,費勁地舉到祝潼額頭,很認真地說:「我沒有惡作劇,媽媽真的生病了。」
徐依懷問祝潼:「多少攝氏度?」
祝潼回答:「三十八點七。」
徐依懷讓傭人把藥箱拿過來,裡面有備用的退燒藥,她幫祝潼摳了兩顆出來,一邊遞給祝潼,一邊對祝恬說:「恬恬不用擔心,媽媽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話雖這樣講,但吃過早餐後,徐依懷便單獨對祝潼說:「等下要是不退燒,一定要上醫院。」
祝潼隨口應她:「我沒事,恬恬那丫頭大驚小怪罷了。」
隱隱地聽見自己的小名,祝恬便朝她們跑過去,然後窩在母親身上撒嬌。
剛吃完藥,祝潼開始犯困,她努力打起精神,但眼皮還是沉得厲害。
徐依懷將祝恬抱過來,她柔聲哄道:「恬恬,我帶你出去玩玩吧。」
祝恬那雙沉烏烏的大眼睛馬上亮了,她歡呼一聲,然後興高采烈地跑到衣帽間換衣服。
那丫頭跑開以後,祝潼耳根清淨,突然覺得頭也沒那麼疼了。她放心地把女兒交給徐依懷,然後就回臥室睡覺。
祝恬年紀小小,但特別愛美,她換了一身鵝黃色的蕾絲裙子,頭上還別了一個鑲著水鑽的花型髮夾,看起來像個小公主一樣。上車以後,她就興致勃勃地問:「懷懷,你帶我去遊樂園玩旋轉木馬!」
徐依懷十分猶豫,祝恬活潑又好動,要是去遊樂園,她可能管不住那丫頭。祝恬是祝潼的心肝寶貝,她真不敢冒這個險,於是就說:「下次去遊樂場,這回先去別的地方好不好?」
「好吧……」祝恬雖然答應,但臉上還是有幾分失落。
思來想去,徐依懷最終決定把祝恬帶到一所綜合型商場。她牽著祝恬走到童裝區,祝恬很快就被那一排排的衣裙吸引了。她們才逛了三兩家,徐依懷就給祝恬買了好幾套裙子。
祝恬意猶未盡地試穿著新裙子,徐依懷半蹲在她跟前,細心地幫她整理裙擺的內襯。祝恬迫不及待地對著鏡子轉圈圈,徐依懷一把抱住她,笑著說:「等一下,先綁一個蝴蝶結哦。」
就在徐依懷綁好蝴蝶結的時候,祝恬拉下她的脖子,貼在她耳邊說:「懷懷,那裡有個叔叔看了我們好久了。」
徐依懷沒有在意,她在祝恬臉上親了一口:「當然了,因為我家恬恬漂亮呀。」
祝恬蹭了蹭徐依懷,剛消停了片刻,她又說:「那叔叔向我們走過來了!」
順著祝恬的目光,徐依懷定眼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江譽行比她們要先到這家童裝店,她們進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等待售貨員幫他把挑選好的衣服包裝起來。休息區的左側有一株植物,就這麼一遮擋,徐依懷沒發現他也不足為奇。
他們不過相距幾米之遙,看著江譽行走過來,徐依懷慢慢地站起來。她用餘光瞥了試衣鏡一下,非常後悔今天沒有好好地打扮。
或許是由於江譽行的樣子太不平易近人,他走近後,祝恬往徐依懷身後靠了靠,低聲喚道:「懷懷……」
聽見那把稚嫩的童聲,江譽行便垂眼看向她。這小女孩跟徐依懷只是眉眼間有一丁點的相似,細看後,他又覺得這女孩越看越是熟悉。
江譽行目光考究地打量著祝恬,徐依懷不由得慌張,那偶遇的愉悅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她試圖分散江譽行的注意力,輕聲跟他打了聲招呼:「嗨,這麼巧!」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上次出海以後,江譽行就沒有再見過徐依懷。他們有一段時間沒有聯繫了,但江譽行還時不時會想起那個暮色迷人的傍晚,徐依懷是怎樣任性而張揚地斷言,他不接受她將會是自己人生中最大的損失。
二十五歲之前,江譽行比普通的紈絝子弟更加紈絝子弟,他身邊的女人一批一批地換,但還真沒接觸過像徐依懷這樣的。那時年少輕狂,他最看不上的就是這種青澀得像顆未熟透的果子的女人,不懂事,更不懂性-事。二十五歲那年,他差點因那場海嘯而葬身大海,才漸漸開始改變。
那是江譽行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死亡。被困在酒店陽台那幾天,他幾乎都在回首往事,不過說來也諷刺,他思來想去也沒找到一件值得自己自豪的事情。這是他第一次發現,他二十五年的人生是那麼的荒誕和無謂。如果硬要找一件值得自豪的事,那應該就是在幾天前,他在死神手下解救了自己的同胞。
海嘯過後,江譽行真覺得恍如隔世。當時他也患上了急性創傷後應激心理障礙,他潛水、他探險,完全是為了克服心理障礙,卻不料這一切會為自己找到了人生的方向。自那時起,他便不再沉迷美色玩樂,在海底停留的時間長了,偶爾會覺得女人還不如一條母鯨神秘可愛。
被徐依懷表白應該是江譽行意料之外的事情。且不說秦征,就連祝潼都知道他舊時的狼藉名聲,他以為他們一定會規勸徐依懷遠離自己,想不到徐依懷不僅向自己表明心跡,被拒後還不知退縮。更讓他想不到的是,他自己居然也樂在其中,聽聞徐依懷和秦征的關係被兩家長輩認可的時候,他慪得連氧氣瓶都不檢查就潛水,差點就出了意外。
儘管是這樣,江譽行也不太理得清楚他對徐依懷的感情。在他的潛意識裡,徐依懷不是他喜歡的類型,而徐依懷跟他曾求而不得的女人,也差得太遠了……
今天徐依懷仍然穿得很樸素,白色短袖襯衣,黑色長褲,就連束起頭髮的發圈也是黑色的,跟她身後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女孩形成強烈對比。直到徐依懷出聲,他才收回視線,問她:「你怎麼穿成這樣?」
徐依懷臉上的悲傷根本藏不起來,她不想在祝恬面前提前這種傷心事,於是她只抿了抿唇,勉強地給了他一記微笑。
在江譽行的印象中,徐依懷就算表白被拒,也不曾流露過如此哀傷的神緒。他的內心似乎被觸動了下,看向她的眼神隱隱帶著關切。
干徐依懷這行的,最懂得的就是察顏觀色。她沒有放過江譽行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雖然他沒有明說,但徐依懷知道他還是關心自己的。她喜上眉梢,問他:「我們一起吃午飯吧?」
她的情緒變得很快,快得幾乎讓江譽行措手不及。他還沒來得及答話,躲在徐依懷身後那小女孩探出腦袋,相當認真地對他說:「懷懷已經有男朋友了,您不可以答應她!」
徐依懷立即抓狂,這丫頭平時好機靈得不得了,在關鍵時刻居然成了豬隊友!她半蹲在祝恬跟前,壓著聲音問她:「恬恬,是誰告訴你的?」
祝恬轉著眼珠,雙手捂著嘴巴,腦袋使勁地搖著:「我不能說!我不能說!」
徐依懷抬頭,江譽行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們,她訕訕地對他笑了笑:「她開玩笑的……」
江譽行問:「所以呢?」
「所以,」徐依懷將祝恬按回自己身後,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我沒有男朋友呀,你可以答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