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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19:22 作者: 安七
我沒聽清,側過頭追問他說的什麼。
他沉默,卻又自顧自地搖搖頭,起身,沒有道別的話語便走了。
好奇怪,不,是太奇怪。
我有些莫名其妙,卻突然想起來熙兒今天對我說的話,「若若,我們信你,」他們肯定是知道了什麼。
我鎖了門,披著月光衝出去,熙兒肯定是走了,我便跑到許二家前,敲門。
許二打開門,見是我,就把我領進去。
大府邸,七繞八繞,我們才走到他的房間。
聽清了我的來意,許二也有些沉默。
「到底出了事?你們怎麼都瞞著我!」我用勁晃了晃他的胳膊。
「凌大哥還是沒有告訴你,」他終於開口,「他還是不忍心。」
我的心跳突然有些慌。
「現在村子已經傳遍了,凌大哥他,他是私生子,而且不是他爸的孩子... 那幾個讓凌奶奶那麼生氣的小孩也... 」
我張大了嘴。
許二看了我一眼,俊秀的面容籠著一層陰沉,「凌大哥是不是,只給你講過他父母的事情?」
我好像明白癥結在哪裡了。
模模糊糊,卻又異常清晰的真相。
「所以他懷疑,是我傳的?」我嘴唇有些顫抖。
許二不說話。
我也不再問了。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我的心不慌了,一點也不驚慌了,卻是疼,很疼。
像被欺騙被背叛被不信任的感覺。
許二看了眼我的面無表情,重新開口,「我們肯定不相信,但必須要找到當時傳出的那個人。你不知道,這一年,凌奶奶和凌爸爸活得多麼艱難,卻不敢讓凌亦宸知道,怕耽誤他學習。凌奶奶是忍無可忍了,他們又直接跑到了凌家來吵鬧,凌亦宸很快回來了,凌奶奶怕凌亦宸聽了會自卑,才... 」
我知道,我能想像,這裡思想封閉,那種事情在村里那群成天無業游民的婦女和不懂世事的頑童聽來是多麼駭人聽聞。
我回頭,異常冷靜又堅定地對許二說,「我發誓,不是我說的。你們可以幫我,找到那個真正傳出來的人嗎?」
他重重地點頭。
第二天,我就早起采一把鮮花,放在凌奶奶靈柩前,然後坐在陪伴在凌奶奶的凌亦宸身邊,安安靜靜,不說話。
也許這樣並不能補償他失去至愛親人的悲痛。但我只想告訴他,不論發生再大的事,你的身邊,總有我。
凌亦宸不說話,我也不說話。凌亦宸默默吃飯,我也默默吃飯。凌亦宸燒紙,我也燒紙。只有他讓我回家不用陪他時,我才不和他做一樣的事。
凌爸爸沒有怪我,反倒比此時的凌亦宸還和我聊得多。
可我知道,那是因為,他的心已經麻木了。
第三天,又是人多的一天。
他們把凌奶奶的靈柩送到河岸側面的小山丘上,身後是滿地的白紙花。
土坑已經挖好,旁邊有兩個被風雨感染得有些陳舊的墓碑。
凌爸爸緊緊得盯著他們。
我知道了,那是凌媽媽和爺爺的墓。
我從來沒見過凌亦宸的爺爺,卻只聽他說過一次,凌爺爺心臟不好,在凌爸爸帶回來嬰兒的他,說此生不結婚時,一氣之下駕鶴西去。
走近了看時,才發現這只是凌媽媽的衣冠冢。
十年生死兩茫茫,永生難忘。
他們把靈柩放進去,凌亦宸一直無言,只輕輕擦拭著棺蓋。
風揚起他腰上和頭上綁的白絲帶,宛若神祗下凡,可也是悲傷籠罩的那位神仙吧。
我突然想起自己說他沒有魚有趣時,他周身也瀰漫著相似的氣氛,驟然一驚,才知道他那時有多麼在意我的話。
可再回不去了。
入完葬到凌奶奶的頭七,凌亦宸家的門就在沒有敞開過。
我爬到屋頂熟悉的位置,卻罕能見到熟悉的身影。
他和爸爸似乎一直窩在房間裡,鼓搗著什麼。
我就坐在屋檐上,看凌亦宸偶爾出來幾次,卻沒有勇氣叫他的名字,甚至聽到開門時就立刻把頭埋下去,只露出兩隻眼睛緊緊盯著他。
直到頭七那個晚上,凌亦宸終於翻牆進了我的院子。
我好開心,十五年似乎第一次這麼開心。
坐在長廊上,我凝視著凌亦宸,好似我們已經十年未見了般。
想起他寫書法時白皙修長的手指舞得飄逸瀟灑。
想起他仰頭望月睫毛在側顏上打下的小片陰影。
想起他送我珠子時不經意偷偷的一下眉眼彎彎。
他給我說了好多話。
從第一次走進我的院子,到每天越過牆來找我,再到因為我喜歡看籃球而特意種的葡萄用藤編織成籃筐。
我很認真地聽,雖然這些,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仿佛放電影般,我和他從第一眼到現在,不知不覺已形影不離了快十個年頭。
真的已經,太久了。
月亮在天上打了個哈欠,瞌睡蟲一下就多了起來。
凌亦宸輕輕開始唱歌,慢慢拍著我的後背。
我感覺自己變小了,回到了兩年前,他也是這樣每夜哄我入睡的。
於是就安心地睡著了。
「若若,若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