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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17:33 作者: 紀嬰
還有初次與曲前輩見面時,她與謝哥哥的那段古怪停滯。
就是在那以後,謝哥哥忽然提出想與她在城裡逛一逛。
他分明是那麼認真的一個人,假若遇見危險,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立刻破局。
太奇怪了。
心臟搖搖晃晃懸在半空,這個想法雖然來自於生拉硬造,卻讓秦蘿怎麼也靜不下來。思忖須臾,女孩將桌面上的雜七雜八整理乾淨,踏踏小跑出門。
謝尋非不知去了哪裡,這座城範圍不小,憑藉她的一己之力,絕對沒辦法很快找到他。
好在,除了他們倆,這裡還剩下另一個大概率知情的人。
書房外是一條長廊,夜色靜謐,大多數房間空空蕩蕩、沒有亮燈,唯有走廊盡頭的一間小屋悠然亮起,燭火被微風拂過,映出搖搖晃晃的影子。
秦蘿敲門,聽見裡面的一聲「請進」。
見到她來,曲道知並未顯出驚訝之色,笑吟吟道了聲「你好」,示意秦蘿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秦蘿抬眼,心口砰砰跳。
曲道知不愧是個學者,即便身在死後的湮墟,也仍然時時刻刻拿著筆。
這會兒她正坐在一張木桌前,面前擺了巨大的白紙,白紙中央畫著碩大法陣,旁邊則是尋常人看不懂的式子。
至於她身後,掛著十幾張截然不同的布陣圖,其中幾張無比熟悉,正是學宮裡要求牢牢記住的知識點。
「這是我的一項研究,說來慚愧,一直沒能解開。」
曲道知搶先開口,見女孩看了眼身後的布陣圖,輕聲笑笑:「這些都是我與同伴創造和改良的陣法,千年過去,你們應當沒再使用了吧。」
「其中好幾個,都在學宮的課本里。」
秦蘿抓了抓裙子,抬頭對上她的眼睛:「前輩,您……您桌子上的這張紙,上面是七殺陣法嗎?」
女修因她的上一句話眉梢微挑,聽罷下一句,倏地怔住。
「我看到了書房裡的那本筆記。」
秦蘿頓了一下,往前靠近一步,語調更急:「謝哥哥說他要出去透透氣……前輩,湮墟里也有七殺陣法嗎?當時在貓咪巷子裡,您是不是給他傳了音?」
曲道知張了張口,沒發出聲音。
當時她將七殺陣法的存在告訴謝尋非,少年的第一反應,是求她對秦蘿保密。
他一向反應快,早就做好了全部的打算——
七殺陣破,湮墟也會隨之消散,秦蘿回到古戰場,只會發現他莫名其妙不見了蹤影。
這樣一來,她不會感到愧疚,也不必對他心生懷念與感激,這件事悄無聲息地過去,頂多讓她難過幾天,掉幾滴眼淚。
而現在,既然秦蘿察覺真相,那麼向她保密這件事,似乎也就不再那麼重要。
有風吹過敞開的窗戶,木窗晃蕩,與牆壁啪嗒一撞。
半晌,翠衣女修終是沉聲:「是與不是,很重要嗎?」
她沒有否認。
秦蘿眼眶發酸,喉間哽了哽:「前輩,他在哪裡?」
她只得到一片寂靜的沉默,停頓一霎,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來。
原來是這樣。
所以那時謝哥哥才會耐心坐在她身旁,聽她說起未來和以後,還有那片大漠裡的真實星空。
他說他會講鬼故事,會做飯摘果子,也會保護她。
臨別的時候,他還說自己習慣了一個人——
可事實根本不是那樣。
聽她絮絮叨叨說起春遊的時候,少年靜靜看著她的眼睛,瞳仁漆黑,噙了淡淡的笑,也有澄澈乾淨的期待。
他一輩子過得那樣苦,比誰都渴望著擁有朋友,得到一段不再痛苦孤單的人生。因為未曾有過,所以即便是聽著她口中的敘述,謝尋非也會露出溫柔的目光,如同溫馴乖順的小獸。
他早就知道,這會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後一天。
最後一次走在陽光燦爛的街道,最後一次陪在朋友身邊,最後一次笑著揮手,向她說一聲「再見」。
……他究竟是用怎樣的心緒,才在她提起大漠的星空時,說出那句「明天夜裡,你就能見到了」呢。
哭哭啼啼什麼也做不了,秦蘿用力擦去眼淚,抽抽噎噎吸一口氣:「前輩,你告訴我好不好?我自己去和他說……不會麻煩你的。」
這哪裡是麻煩不麻煩的問題。
曲道知長嘆一口氣。
最初把七殺陣法告訴謝尋非時,她賭了九成的可能性,少年會對身邊的女孩動手。
謝尋非本就是魔族的惡念之果,莫說她,連天道都心生厭惡。她那時打好了主意,一旦謝尋非出手,她便將他當場斬殺。
他卻選擇了救下秦蘿。
眼前這個小孩也是,兩人只能活下一個,接過他的犧牲就好,哪裡需要再去尋他。
全都無法理解。
就像當年邪魔入城,她那些自願死去的同門一樣。
……都是固執的傢伙。
燭火微明,女修發出低低一聲喟嘆,妥協般開口:「那裡很危險,除了七殺,還有別的致命陣法。你若是前去,很可能遇見危險。」
秦蘿用力點頭,雙目亮起的剎那,望見曲道知無可奈何舉起右手。
視線所及之處,女修的指節纖細白皙,而今悄然伸出,直直指了個方向——
是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