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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17:33 作者: 紀嬰
人來人往的學宮裡,孤零零的女孩走在人群之中,聽見不知從何處傳來的竊竊私語:「你說秦蘿?我就搞不懂了,她爹是劍聖,她娘是舉世聞名的樂修天才,可她吧——不說修煉,她連寫字都跟鬧著玩似的,這人能做好什麼事兒啊。」
夜色深沉的書房裡,沉默的人影一遍遍練習怎麼也學不會的曲子,一次次寫下被嘲笑詬病的書法,為了不被旁人發覺,燈光很暗很暗,幾乎看不清。
在此之前,秦蘿很少回憶曾經的生活片段,畢竟那不是她的人生,總有種偷窺的不道德感。
直到今天夜裡,她才真正走近了那個從未見過的「秦蘿」。
難怪「秦蘿」是出了名的不務正業,在她腦子裡,卻能把那麼多樂譜記得無比清晰。
難怪她明明剛來修真界沒多久,卻對課本里的知識滾瓜爛熟,能在學宮考出不錯的成績,一切都源於早就積攢在腦海里的記憶。
[因為魂魄與軀體不匹配,那孩子很難使用靈力。]
天道有些感慨:[只可惜,就算把這些樂譜全都背下來,她也還是只能原地踏步。想想她那時,一定心有不甘吧。]
秦蘿細細翻看手中的紙頁,想起那個女孩暴怒與哭泣的模樣,以及寫著寫著忽然發了怒火,將紙筆一股腦全扔在地上。
她討厭楚明箏,因為自己一無是處,楚明箏卻是娘親最為珍視的弟子,將屬於她的寵愛一點點剝奪。
她自是虛榮自私、一點即燃,用無數昂貴的寶貝裝飾自己,只為了填補被一天天挖空的自尊心;遇上不合心意的人就變成刺蝟,只有這樣,才讓自己不顯得那麼可憐兮兮。
於是越來越暴躁,越來越隨波逐流自暴自棄,與身邊的人們越來越陌生。
孤單無處宣洩,連自己也痛恨自己的壞脾氣,卻發現早就成了無法擺脫的習慣。
她也曾嘗試過變好,然而無論多麼努力,始終只能置身於被嘲笑被看不起的境遇。
天道亦是默然不語。
沒有誰天生就渴望被所有人厭棄,一切結出的果,都有既定的因。
它不認為曾經那個秦蘿是個好孩子,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她之所以變成那種性子,並非與生俱來的惡。
「天道叔叔。」
秦蘿安靜看了很久,怯怯出聲:「她現在過得還好嗎?」
它就知道這丫頭會問這個問題。
[好得不得了,你那些朋友老師都還不錯。]
天道頓了片刻,似是無可奈何,於她識海中倏忽一閃。
它之前為秦蘿壞了規矩,再壞一次……
嗯,悄悄地,不影響這個世界的走向,應該無妨。
白芒拂過,於識海之內,出現一幅身臨其境般的景象。
小小的女孩茫然坐在床邊,周圍的一切皆是陌生,不等她反應過來,便有一道影子竄到跟前。
秦蘿瞬間挺直身子——那是她的好朋友薛小可。
「秦蘿秦蘿你沒事吧!」
薛小可滿眼擔憂,抬手在女孩面前晃一晃:「腦袋還疼不疼?還記得我是誰嗎?」
[我同她解釋過來龍去脈,也介紹了那邊世界的大概情況。]
天道說:[她接受能力不錯,和你差不多。]
畫面里的女孩不習慣與人靠近,條件反射皺了眉頭,下一個瞬間,又聽見另一道聲音。
「擔心死我了!當時怎麼這麼不小心,居然從樓梯摔了下來。」
李老師一把將她摟進懷中,心有餘悸拍了拍女孩後背:「還好沒出大問題,身上還有哪兒疼嗎?」
一個男孩的腦袋從李老師身後竄出來:「我們給你買了好多水果,想不想吃?還有果凍!」
女孩從下意識的抗拒,變成有些手足無措的神色。
[我特意提醒過她,身邊的人和以前不一樣,不要亂發脾氣。]
天道嘆了口氣:[她應該很久沒被這麼多人圍在中間……總而言之,還是在慢慢變好吧。]
隨著它話音落下,識海里畫面一轉,不再是冷白冷白的醫務室。
秦蘿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他們的除夕晚會,每個小朋友都要上台表演才藝。
女孩忐忑不安地被推上台,彈了一曲古箏。
她曾無數次練習過這些曲子,在修真界空有音律而無靈氣,只能被評為下下之資。
然而在除夕之夜的福利院裡,台下的小朋友們個個睜大了眼睛。
這是她咬牙切齒努力那麼多年,第一次得到意料之外的回報——當女孩在掌聲里恍惚著走下舞台,眼中儘是茫然與不敢置信。
「我只聽說蘿蘿學過古箏,居然彈得這麼厲害!」
薛小可一把將她抱住,毫不掩飾語氣里的驕傲:「太棒了吧!」
女孩耳朵泛起紅潮,嘗試張了張嘴巴,沒說出一句話。
「我還看過她寫字!蘿蘿你什麼時候練的書法?」
蘇萌萌舉起右手:「超漂亮的!教教我吧教教我吧!」
女孩整張臉都變成一個紅蘋果:「沒……沒有很好看。」
「快看快看!」
薛小可拉著她坐下,壓低聲音:「我聽說陸蕭他們幾個男生要演小品,陸蕭演了個老婆婆,陳辰是他兒子——對了,等表演結束,咱們三個去哪兒看煙花?今天除夕,別忘記許願。」
四下燈光很暗,只有舞台一片白茫茫。只有秦蘿看見,紅著臉的女孩安靜低下腦袋,眼眶泛起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