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頁
2023-09-26 11:17:33 作者: 紀嬰
宋闕的身形陡然頓住。
「琅霄君既要修為,又要名聲,自然不會在家人道侶面前顯露邪氣。」
江逢月說著挑了挑眉,語氣中多出些許揶揄之意:「都說身正不怕影子斜……邪修在生死攸關的剎那,亦或喪失理智氣急敗壞的時候,都會爆發出邪氣,這個諸位都知道吧。」
「千年前的霍嫵或許會被蒙蔽,但不巧,今日我們與琅霄君對決時,也見到了邪氣。」
她說得隨心,嗓音淡淡,不等一旁的宋譽開口,很快繼續道:「這樣的景象,總歸做不了假。」
話音方落,又是一道白光閃過。
宋闕蒼白的薄唇,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這不可能。
秦止和江逢月哪裡來的空閒,在九死一生時啟用留影石。他分明留意過,才孤注一擲爆出了邪氣。
難道——
第二顆留影石的光暈緩緩鋪開,江逢月在心底長長鬆了口氣。
她早就料到會有人用「幻術」和「易容」來開脫,當時把宋闕打趴之後,江逢月還小小地苦惱了一會兒。
沒想到等山洞的護身法訣消去,秦蘿一本正經邁著小短腿跑到她身邊,白白細細的小手一伸,居然現出另一顆留影石。
不愧是她的親親寶貝女兒!超聰明超可靠!!!
江逢月高興得當場把她吧唧一口。
念及此處,女修悠悠垂眸,與不遠處的小女孩四目相對。
秦蘿站在秦樓身邊,兩隻眼睛因為激動與興奮布靈布靈,望見她的視線,豎了個大拇指。
江逢月揚唇笑開。
畫面逐一展開,目光所及之處,正是她與秦止迎戰宋闕的時候。
當白衣青年引出邪氣大作,在場不少人揚起眉梢,或是睜大雙眼,或是從嗓子裡發出一道驚嘆的氣音。
宋闕心知自己即將走投無路,下定決心要與秦止二人魚死網破。
這一擊蘊含了他的十成實力,四下狂風亂舞、山崖盡碎,好幾座山峰被攔腰截斷,山石滾落,碎作灰黑齏粉。
一剎之間,無論秦止還是江逢月,皆被震得識海劇顫,口吐鮮血。
較之宋闕,他們的年紀要小上許多,修為亦是相差一小段距離。
這一戰贏得並不容易,直到後來,夫妻二人皆是滿身血漬。
莫凌之神色茫然,看著眼前浮現的每一瞬畫面,如同被一顆顆巨石狠狠砸在心間。
宋譽臉色越來越黑。
若是只有霍嫵留下的留影石,要想證明宋闕的邪修身份,恐怕還需要一段時日。
與之對應地,倘若只有秦蘿記下的這一顆,頂多說明人人敬仰的琅霄君入了邪道,無法與千年前霍訣的冤屈聯繫在一起。
時隔一千年的遙遠距離,因果於兩段彼此勾連,匯聚成一條漫長的線。
宋闕置身於中心,被牢牢縛住,無處可逃。
「不……不是的。」
他被莫凌之拂去面上血漬,模樣不似最初那般狼狽,忍著痛抬頭看她:「這也是幻術!秦樓便是霍訣轉世,他們為了幫兒子脫罪,這才把一切罪責全都推在我身上……相信我,你信我一回。」
他輕顫著說完,話音落下,不由怔住。
曾經無論發生什麼,永遠只會笑吟吟跟在他身邊的道侶……後退了一步。
莫凌之從來都滿懷期待與崇拜地看他,如今望去,唯獨剩下滿滿的茫然與嫌惡。
不是的。
他是高高在上的琅霄君,法修天賦絕無僅有,從小到大謙和溫馴,一路平步青雲,是無數平民百姓、修道後輩的敬仰之人。
可為什麼……她要皺著眉頭連連後退,仿佛他是個一無是處、令人噁心的垃圾?
宋闕氣急攻心,又吐出一口血,咬牙看向宋譽。
自從他「覺醒天靈根」,顯露出超高天賦,爹爹便對他最是寵愛。
察覺到他的目光,錦衣男人氣得發抖:「孽子!我宋家怎會生出你這個敗類!你、你遲遲無法突破渡劫,竟是因修習邪術?」
宋闕渾身戰慄。
再抬眸,是一張張面露憎惡的臉,一個個修士低頭看著地上的他,毫不掩飾面上情緒,目光如刀,一下又一下刺在他身上,無處可逃。
「真看不出,琅霄君竟是這種邪徒。」
「邪修啊。他千年前能在幽明山做出那種事,這麼多年過去,不知道還害死了多少人。」
「霍訣豈不是被他折磨得……我當初參加過討伐霍訣的戰役,沒想到居然成了他的棋子。」
恍恍惚惚,他莫名覺得這副景象有些眼熟。
……對了。
一千年前的幽明山事變後,在那個死氣沉沉的地牢,霍訣就曾面臨著這般境遇。
恐懼、嫌惡、驚懼。
無數斥責充斥在耳邊,躲不掉也避不開,只能一遍又一遍徒勞解釋,環顧四周,希望能找到哪怕一個站在自己這邊的人。
可是沒有。
就連他心愛的女人也紅著眼眶一步步退開,眸中滿是絕望失望:「那些事真是你做的?你怎麼能——」
宋闕說不出話,心口陣陣發疼。
當初霍訣被打斷骨頭的時候,他在做什麼?
他似乎是站在旁邊,抿著唇止住笑。
身上的傷口生生作痛,沒有莫凌之渡來的靈力後,渾身疼得如同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