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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17:33 作者: 紀嬰
    「去吧。」

    霍嫵說著笑笑,眸中淌過水一樣的微光:「……好好珍惜呀。你有個很好的哥哥。」

    第82章 有爹爹娘親在,定能為你討回公……

    另一邊, 心魔幻境。

    秦樓沉默仰首,目光冷然,對上一雙再熟悉不過的細長雙眼。

    這次他的身邊, 沒有了秦蘿。

    而今已到幻境的最後一道關卡,正道圍攻魔域,霍訣被逼至魔淵邊際,無處可逃。

    在後來的無數個日夜, 他總會夢見這日的景象。

    宋闕一身白衣不染凡塵, 自人群中傲然上前,聲稱邪魔霍訣屠盡霍家滿門、罪大惡極,他與霍氏向來交好,今日便替無辜枉死的幾十口人命報仇,與之決一死戰。

    而霍訣早被諸家仙法傷得渾身是血, 黑衣被猩紅浸透, 破開一道又一道猙獰的裂口。

    與宋闕相比,他已用去體內大半氣力, 連站立起身都是勉強, 只能把劍撐在地上, 用來支撐殘破的軀體。

    多可笑。

    一邊是白衣飄飄,公子如玉,另一邊是狼狽不堪,人盡誅之。

    無論霍訣還是秦樓,一直都想不懂。

    都說善惡有報, 因果輪迴, 他這一生從未做過惡事,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全心全意相待之人,盡數棄他而去;竭盡全力所做之事, 反而成了他人的墊腳石,將他推入萬劫不復之地。

    反倒是宋闕作惡多端,非但沒能受到懲處,反而成了修真界人盡皆知的翩翩公子,盡享無邊讚頌,前程無量。

    他想不明白,究竟為何會這樣不公平。

    「霍家慘遭滅門,你可有話說?」

    宋闕冷聲開口,雖是這般問詢,卻並未留給他回答的時間:「霍嫵年紀輕輕,一心為蒼生大計著想,只身前來魔域。你身為她兄長,怎能如此狠心,將她殺害於魔域之中!」

    其實無論回不回答,結局都不會發生變化。

    秦樓對此心知肚明。

    人們只會相信大眾相信的,以及自己想要相信的。

    他已成了個聲名狼藉的魔修,幽明山、霍嫵、霍家,樣樣都是他身上不可磨滅的罪狀,如影隨形。

    就算當著整個修真界的修士自證清白,告訴他們一切皆乃琅霄君所為,對於那些人而言,也不過聽了個匪夷所思的笑話。

    「莫要多說。」

    身前的宋闕冷冷蹙眉,喉音清凌如雪:「我曾與你同行於幽明山中,當初未能替死去的道友們報仇,便在今日做個了斷吧!」

    看看,多么正氣凜然。

    秦樓自嘴角勾起一絲嘲弄的淺笑,下一瞬,就見白光乍起,數張法符凌空而來。

    宋闕身為天靈根法修,於符法一道最是擅長。

    僅在須臾之間,張張法符幻化出天雷滾滾,好似巨網鋪天蓋地,向著滿身血污的少年戾戾襲去。

    秦樓握劍,起手。

    屬於魔修的劍氣通體漆黑,橫絕出所向披靡的血光與劍意,一時間竟如蛟龍騰起,破開疾電重重。

    這是他的最後一處心魔。

    天道不存,因果盡數成了笑話,他傾盡一生去拼去搏,可到頭來,還是死在了仇人的手下。

    他不甘心,更恨。

    雷咒被轟然蕩平,宋闕凝神掐訣,數道白光再現。

    而在虛空之中,秦樓聽見心魔的低語。

    「我霍家怎麼就生了你這個孽子!你、你不如自刎於此……真是氣煞我也!這讓我們今後如何見人!」

    這是他被關進地牢時見到的爹爹。

    「倘若那天不是下令將你放逐,如果你能早些償命贖罪——」

    這是給他送來劇毒糕點的妹妹。

    「你永遠贏不了我。你看,如今你死了,我卻活得好好的,還能取走這塊絕世無雙的骨頭。霍訣啊霍訣,你這一輩子,當真像個笑話。」

    這是站在霍訣屍體前的宋闕。

    白光化作道道利刃,一併向他席捲而來,秦樓忍下渾身劇痛,長劍起勢,擊碎浮光萬千。

    一道聲音在耳邊不斷低語:「打不過的。」

    「你這輩子都贏不了他,何苦這般折磨自己?想想世人負你叛你,這人間有何值得留念?不妨永生永世留在此地,給自己編織一場美妙的幻境。」

    心魔說:「留在這裡,所有人都會愛你敬你,你的不甘不幸都能得到補償——想想出去以後,你手無證據,又是霍訣轉生,有誰會信你?」

    秦樓執劍上前,冷然應它:「閉嘴。」

    「前世受了那麼多苦,如今還要自欺欺人?」

    心裡的聲音非男非女,似男似女,如同溝壑中的死水,渾濁且不清晰:「秦止和江逢月同你毫不親近,忘了當年他們降妖伏魔,將你丟在宗門裡麼?他們心懷正道,更甚於愛你,你身為霍訣轉世,怎麼可能被他們放過?」

    黑衣少年的身形,有了一剎遲疑。

    「對對對!你是不是想開了?」

    心魔笑聲更大:「你還想嘗試一遍眾叛親離的滋味嗎?這一回,他們說不定會親手殺了你。為何執意要出去?若想見到秦蘿,在幻境中做出一個替身又有何難?」

    一道法訣重重刺穿左臂,秦樓握緊手中長劍,竭力深深吸氣。

    然後在識海之中,將那團膨脹的黑氣狠狠踢飛。

    秦樓不是沒有過猶豫。

    時至今日,他仍說不清自己與秦止江逢月究竟是什麼關係,更沒有十足把握,對他們抱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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