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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17:33 作者: 紀嬰
女孩若有所思地歪歪腦袋,很快露出笑臉:「那哥哥你先睡覺休息,不用擔心,我和伏伏會保護你的。」
伏魔錄做出一個挺胸叉手手的姿勢:「嗯嗯!」
他們看上去都不怎麼靠譜,秦樓卻笑了笑:「好。」
這一覺睡得很沉。
當他從噩夢裡醒來,已經到了深夜時分。
遠方的天邊傳來砰砰響聲,並不刺耳,秦樓還是習慣性睜了眼睛。
這是從霍訣起就有的習慣,他不再輕信旁人,對身邊總是存了警惕,哪怕輕輕一點響動,都能將他從睡夢中驚醒。
秦樓知道那是什麼聲音。
霍家為了彰顯排場,但凡遇上稍微重要一些日子,都會大張旗鼓。
霍訣比霍嫵大三歲,兩人生辰恰好在同一天。以霍家家主的性子,每逢二人生辰,理所當然會大肆慶祝。
今日是七月十三。
想來也是諷刺,霍家在城中擺酒席放煙花,人人皆是和和美美,縱享笙歌流觴;
而當年的霍訣孑然一身蜷縮在破廟一角,被漫無邊際的黑暗與疼痛吞噬,不知能不能撐過明天早上,也不知自己會在何時死去。
這本應是他的生辰之夜。
他早就做好了打算,在今天夜裡,要把得來的龍骨送給妹妹。她最是喜歡奇珍之物,定會開心。
破廟裡沒有燈,唯有月色透過窗戶淌進來。
四周安靜得可怕,秦樓抬眼望去,只看到半空中的伏魔錄,不見秦蘿的影子。
「主人,你醒啦!」
伏魔錄看出他的心思,很快解釋:「你妹妹說她出去透透氣,一會兒就回來了。」
「嗯。」
秦樓垂眸:「你也多休息,我不要緊。」
沒有秦蘿在的時候,廟裡顯而易見安靜許多。
這才是他熟悉的生活。
孤零零一個人,只有伏魔錄陪在身邊。偏生他又是極為要強的性子,所有血淚全往肚子裡咽,往往獨自忍著疼痛發呆,把自己縮成一個小小的團。
夏天的夜晚靜悄悄的,窗外響起幾聲悠長蟲鳴,緊隨其後,是一串踏踏腳步聲。
秦樓再三確認這不是幻聽,抬頭之際,望見一襲淺色的裙擺。
「哥哥!」
秦蘿咧嘴笑開,噔噔噔向他跑來,手裡似乎抱著個什麼東西,兩隻手合在一起,一直沒鬆開。
她騰地蹲下,杏眼裡盛滿月色,直勾勾盯著他瞧。
秦樓被看得不好意思,耳朵隱隱發熱,很快聽她笑著說:「今天是一個重要的日子!重要的日子應該有個重要的驚喜。」
少年愣住,眨眼的剎那,看見她唇角上揚,雙眼也彎成月牙般的弧度。
女孩的聲線清脆如鈴鐺,在耳邊叮咚響起,仿佛能一直滲進心口:「——鏘鏘!」
在她聲音落下之前,破敗的廟宇本是一片昏黑。
待秦蘿鬆開雙手,自女孩掌心而起,流淌出宛如星河的逶迤流光。
秦樓沒動也沒出聲,在貼近胸口的地方,感受到砰砰一聲沉重的心跳。
遠處的煙火喧囂熱鬧,奈何與他遙遙相隔。
他與秦蘿靠得很近,螢光自兩人之間迢迢而起,驅散沉甸甸的夜色,盪開簌簌清波。
一隻只螢火蟲飛旋輕舞,彌散於廟宇之中,剎那間恍如白晝。
比起遙不可及的花火,眼前燦爛盛大的光暈觸手可及,仿佛置身於星河之畔,清光浮影,如夢似幻,裊裊依依。
他曾送給她漫天煙火,在今夜,秦蘿贈予他滿目流螢。
像在做夢。
「哥哥,生辰快樂。」
秦蘿說:「對不起哦,我身上沒有錢,不能像哥哥那樣買很多很多煙花和禮物,只能抓這些螢火蟲送給你。」
她說到這裡加重語氣:「不過等我們離開這裡,等你再過生日,我一定會送給你很多很多好東西!像是衣服啊法寶啊小點心啊……不對,法寶有點難,可能找不到……但我存了不少錢的!我我我可以去買!不管你想要什麼,一定能找到!」
秦樓張了張口,沒說出一句話。
「我以前聽人講過,孤零零的一隻螢火蟲會很快死掉,只有成群結隊,才能像這樣發光。」
秦蘿咧了咧嘴:「哥哥不會是一個人的。」
這是她在笨拙抓捕螢火蟲時,練習了很久的話。
哥哥現在一定很傷心,秦蘿絞盡腦汁,也只能想出這樣一段話來安慰他,即便打了很多次草稿,面對著他說出來,還是會覺得緊張。
「現在有我和伏伏陪在你身邊,等離開這裡,還有爹爹娘親。」
她深深吸了口氣,目光認真:「所以不會出事的。」
流光撞開蒼黝夜色,秦樓無言看著她的眼睛,聽見女孩輕而緩的、稚嫩又青澀的聲音:「我雖然不厲害,但一定會很努力很努力地保護哥哥,不讓你傷心……也不會再讓別人欺負你了。」
心中堅不可摧的壁壘上,落了一片輕飄飄的羽毛。
旋即一切開始土崩瓦解,帶著許多年的執拗和委屈,塌陷出一處空洞。
他早已習慣了疼痛與折辱,多年來未曾掉過眼淚,此時看著秦蘿,眼眶驀地一澀。
沉默的少年長睫輕顫,半晌微微俯身,伸出雙手。
他生得高大,抱上秦蘿後背時,卻小心翼翼低了頭,讓下巴貼住她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