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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17:33 作者: 紀嬰
    他絕不能被邪骨支配。

    這裡還有他的妹妹,倘若他成了只知殺戮的瘋子,那她——

    「還在頑強抵抗嗎?」

    宋闕笑得溫和,雙目幽深寂靜,看似一片平寂無瀾的湖面,實則深不見底,能將人一口吞沒:「霍訣道友可是擔心你妹妹?兄妹情深,實在令人感動。」

    他言罷抬頭,將四周環視一番。

    但見血藤肆虐,絕大多數修士一動不動躺在地上,早就沒了氣息,偶有幾個一息尚存,也全都遍體鱗傷,無法動彈。

    「只可惜,我還有些雜魚要收拾,不能陪你們多玩一玩。」

    白衣青年抿唇笑笑,身後便是滔天邪氣與熊熊魔焰,修士們的鮮血濺了滿地,他卻自上而下一片白淨,沒染上分毫血污:「畢竟……布置這裡還得花費不少時間,若是有外人突然前來,那可就不好了。」

    話音落下,又是一道邪氣攻入霍訣心口。

    竭力支撐的識海終於崩塌,少年咳出一口鮮血,聽宋闕繼續道:「讓我看看……霍小姐目睹了一切,這可不能留,你說是吧?不如我們將她除掉,再把那些倖存下來的修士全部殺光,如何?」

    他說得斬釘截鐵,手中邪氣緊緊攥住霍訣心口,迫使少年側過身子,與身邊的秦蘿四目相對。

    對於這場對峙的勝利,宋闕勢在必得。

    霍訣已經被死死制住,定不可能壓下邪骨之力,當殺意逐漸填滿,哪怕是曾經最疼愛的妹妹,也只會淪為他的手下亡魂。

    祭邪陣固然能提升修為,但他總不可能接連不斷地殺害修士,萬一被修真界察覺貓膩,琅霄君的名頭可就完了。

    見到霍訣的剎那,一個更好的法子浮現在他心頭。

    天生邪骨最是難得,恰巧他又修習邪術。若能將邪骨據為己有,飛升必然指日可待。

    但如今邪骨尚未長成,他還急不得。

    到時候等霍訣入邪,親手殺掉自己的親妹妹,他再把特意準備好的留影石公之於眾……

    到時候上演的好戲,不知會有多精彩。

    霍訣低著腦袋,身形劇顫。

    宋闕看得滿意,俯身沉聲:「好了,時候不早,還是快——」

    他話沒說完,驀地滯住呼吸。

    不止宋闕,心魔之外的秦樓亦是愣住。

    在他的印象里,當年霍訣被邪氣入體,雖有掙扎,卻並未支撐太長時間。

    畢竟宋闕邪法強悍,若是尋常修士,怕是幾個瞬息都堅持不到。

    而今他的承受能力已經到了極限,又被強行灌入另一道邪氣,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保留神智。

    心魔幻境之中,被邪氣纏身的霍訣眼睫低垂,默然拔劍。

    然而劍光四溢,指向的並非秦蘿。

    簡直不可思議。

    他的身體因劇痛而戰慄不休,手中長劍急出,斬碎縷縷暗色,宛如破鋒之影——

    剎那間直直逼向宋闕,刺入青年胸口!

    琅霄君自認運籌帷幄,從未料想到這般結果,一時暴怒難忍,拂袖而起。

    霎時法訣盡出,金光四涌。霍訣已是強弩之末,哪有餘力抵抗,被擊出數丈之遠。

    秦蘿心下緊緊一揪:「哥哥!」

    秦樓一動不動,看著心魔里小小的身影毫不猶豫轉身上前。

    霍訣已是入了邪,額頭青筋暴起、雙目猩紅如血,旁人見了定會退避三舍,秦蘿卻一步沒停,裙擺翻飛,在狂風中盪開層層微漪。

    不知怎地,秦樓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敲了敲。

    可惜秦蘿終究沒能跑到霍訣身邊。

    在她一步步靠近的同時,周遭場景倏忽變幻,只需一個眨眼的功夫,就成了徹徹底底的另一番景象。

    邪氣與黑霧消失不見,巍巍群山變成冷冰冰的牆壁。

    秦蘿的眼睛哭成了核桃,癟著嘴吸了口氣,抬手把眼淚擦乾,抽抽噎噎地仰起腦袋。

    她像是站在只有古裝劇才會出現的牢房裡,周圍又冷又濕,生了綠油油的青苔。

    走廊里除她之外空無一人,牢房倒是關了不少陌生的修士,似是覺得稀奇,紛紛打量她這個與地牢格格不入的小孩。

    秦蘿心有所感,目光經過一間又一間牢房,終於在盡頭角落的陰影里,發現一道熟悉的影子。

    她想上前,卻又不敢上前。

    當時大家討論起霍訣,師兄與娘親分明說過……從幽明山回來以後,霍訣被家族打斷了骨頭。

    她記憶里的少年意氣風發,此刻卻渾身是血靠坐在角落,黑髮散亂,低低垂著頭,即便看不清面上的模樣,也能瞧出頹唐死氣。

    秦蘿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裡打轉轉。

    察覺到她的腳步,霍訣猝然抬頭。

    他臉上多了幾道血口,紛紛雜雜橫在側臉上,嘴唇蒼白得毫無血色,見到她的瞬間皺緊眉頭,聲音又低又啞:「你來這裡做什麼?」

    秦蘿飛快小跑到牢門前,隔著木欄看他:「哥哥,你——」

    她想問「你怎麼樣」,但顯而易見地,現在的霍訣絕對稱不上好。

    「地牢應當不會讓人進來……你偷偷溜進來的?」

    霍訣壓低嗓音:「莫要來這種地方,我如今身份不做好,倘若你也被拉扯進來,那就糟糕了。」

    他頓了頓,想伸手拂去她臉上的淚水,念及自己滿手血污,終是沒有動作,露出一個強撐的微笑:「不用擔心我。你看,我如今能說話能動,他們不會拿我怎麼樣。不過多久,這件事定能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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