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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17:33 作者: 紀嬰
    「這樣。你爹娘不是給了你防身符咒嗎?只要遇到外力襲擊,亦或自行將它捏碎,都能被你爹娘感應到——你先不要聲張,把符咒握在手心裡,到時候一發現不對,就立馬催動它。」

    身邊的白雲一團接著一團過,當秦蘿找到符咒時,已經從城鎮到了群山之中。

    而在巍巍山巒間,少年的身形倏然改變軌跡,急急下行。

    秦樓動作很快,好在伏魔錄反應靈敏,飛速跟上他的速度。

    秦蘿垂眼往下望,看見劍氣徘徊須臾,最終入了其中一個山洞裡頭。

    ……果然更近了。

    伏魔錄按耐住心口巨響,感受著識海中邪骨的氣息越來越濃、愈來愈烈,忍不住渾身戰慄。

    秦樓究竟是不是霍訣轉世,已經不需要苦苦追尋答案了。

    困擾它許久的問題不攻自破,時隔千年百年,邪骨、主人與它,終於再度匯集於同一片天地之中。

    可……邪骨既然是被人為藏匿,那人怎會不設絲毫防備,任由外人靠近?山洞之中,等待他們的會是何物?

    秦蘿深吸一口氣,把符咒緊緊握在手中,輕輕邁步。

    秦樓沒有點燈,她也就不敢亮出火光。四周儘是昏昏沉沉的黑,她動作極輕極緩,沒發出一丁點兒聲音,尚未走出幾步,驀地聽見前方傳來一聲悶響。

    ……是哥哥所在的方向!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嗡地一響,女孩下意識出聲:「哥哥!」

    山洞裡一片漆黑,無人應答,隱隱約約地,竟傳來一道血腥氣。

    「秦蘿,快,捏碎符咒!」

    伏魔錄的聲音響徹識海,秦蘿順勢催動法訣,符咒發出金光的剎那,照亮洞穴之中的景象。

    嶙峋怪石投下道道陰影,石壁之上,赫然生出血一樣的紅霧,以及無數蠕動著的猩紅藤條。

    伏魔錄沉聲:「邪骨——」

    邪骨的氣息蔓延整個洞穴,這是早有預謀的瓮中捉鱉。

    那人早就猜出秦樓會來,也知曉他與家人不和,凡事定會獨自行動,於是提前在山洞裡催出了邪骨之氣。

    邪骨里滿含霍訣的執念、不甘與殺意,一旦那些記憶與他的魂魄發生共鳴……

    屆時秦樓神識潰散、殺意橫生,無疑會變成另一個霍訣。

    熟悉的記憶蜂擁而至,如今陰毒的手段,它再熟悉不過。

    鋪天蓋地的邪氣迎面而來,在秦蘿閉上雙眼之前,聽見伏魔錄的厲聲疾呼。

    「——琅霄君!」

    它說:「當心宋闕!」

    ——宋闕?

    渙散的意識一點點聚攏,秦蘿竭力睜開雙眼,聽見流水淌動的嘩啦聲響,以及一道噙了笑的琅琅少年音。

    那道聲音有些耳熟,卻又與她記憶里的很不一樣。

    哥哥雖然也會笑,但很少能聽出高興的情緒,從來都是懶洋洋的,不像如今在她身邊的這人,嗓音裡帶著滿滿當當的、太陽一樣的粲然意氣:「睡醒啦。」

    秦蘿茫然睜眼,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到了一條船上,正躺在甲板的靠椅之中。

    而在船隻外,是浩浩蕩蕩無邊無際、她從未看過的汪洋大海。

    不過片刻,一個更為可怕的認知席捲心頭。

    一直住在她識海里的伏魔錄……不見了。

    「怎麼一直發呆,沒睡醒啊?」

    少年伸手在她眼前一晃,咧嘴輕笑之際,現出白亮亮的尖牙:「沒想到你哥我回來得這麼快吧。」

    ……哥哥?

    對了,跟前的陌生人與她哥哥有六七分相像,同樣是黑色的頭髮,狹長的鳳眼,瞳孔則是琥珀一樣的顏色——

    咦。

    好像和伏伏描述過的主人一模一樣。

    如果哥哥是它主人的轉世,莫非眼前這個,就是伏伏一直在找的人?

    她如今……身在一千年前的幻境裡嗎?

    「我們這次前往海底遺蹟,尋到了不少寶貝,待會兒就帶著你去挑。」

    少年在她身邊坐下,微微側過頭來,眼睛蒙上一層暖洋洋的金光:「對了,我還找到一個上古法器,模樣像本書,哭哭啼啼說它被困在海底太久,求我當它主人,結契後帶它離開——結契需要取名,你想不想知道我叫它什麼?」

    秦蘿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順著他的意思問:「叫什麼?」

    少年眉眼彎彎:「伏魔錄。」

    海水輕盪,天邊一排雪白的飛鳥簌簌划過,雲朵暈開藍白相間的色彩。

    暖烘烘的太陽帶了點微醺,讓身邊的一切都顯得不那麼真切,迷迷濛蒙宛如夢境。秦蘿逆著光線抬頭,對上他淺色的眼瞳。

    少年自手中現出那本她再熟悉不過的書本,黑髮被海風揚起,任由點點碎光墜落在他瞳孔之中,笑得恣意又溫柔:「我向它保證了,有朝一日,定會讓霍訣與伏魔錄的名號傳遍九州。」

    霍訣。

    船隻被海水沖盪得一陣顛簸,於刺目的烈日裡,女孩聽見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無聲睜大眼睛。

    曾經看似毫不相關的人與物,因為這句話驟然凝集;橫亘千百年的因果,亦在此刻悄然匯聚。

    哥哥,伏伏,琅霄君,還有……那個只出現在傳說故事裡的、死於千年前的霍訣。

    心口的某處角落,忽然生出了一絲鬆動。

    打從一開始,這件事就古怪得不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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