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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17:33 作者: 紀嬰
    謝尋非從小到大沒想過什麼「心儀的姑娘」,聞言猛地一咳,一口飯嗆在喉嚨里,耳根通紅。

    雲衡不甘示弱,給沉默不語的白也遞去一塊點心:「你不是喜歡吃甜食嗎?給。」

    秦止動作飛快,夾起一塊熱氣騰騰的肉片:「吃烤肉陸望。」

    烤肉陸望……突然有種恐怖駭人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江逢月默默瞧他一眼,又聽斷天子道:「來來來,還有這個!剁椒魚,哇,紅辣椒的味道全部滲進魚肉裡頭,咬下去還有鮮美的湯汁,又香又嫩。」

    雲衡咬牙:「這個,也甜!」

    秦止:「來吃,陸望。」

    三個男人莫名其妙開始了異常幼稚也異常令人困惑的競爭,伸筷子時速度驚人,甚至生出了一道道殘影,恰值此刻,忽然聽得江逢月一聲疾呼:「停停停,酒來了!」

    筷子的殘影這才停下,一道道目光看向門前呆愣著的小侍女。

    大人們的酒釀聞起來怪怪的,雖然香,但也有種說不上來的刺鼻。

    江逢月與斷天子品罷連連稱道,兩個師兄卻被嗆得咳了幾聲。

    謝尋非與白也被各自塞了一杯,兩個小少年平日裡冷冷淡淡,一副不好招惹生人勿近的模樣,喝下酒釀的第一口,同時臉色通紅地咳了出來。

    真奇怪,明明是一模一樣的酒,為什麼大家的反應會相差這麼大呢?

    秦蘿想不懂,也沒有機會弄明白。

    他們幾個小孩不能碰酒,面前只有斷天子提過的百花清。

    秦蘿端起玉杯,聞見一股清新干冽的花香。

    她說不上來那究竟是什麼花的味道,只覺得甜香濃郁、沁人心脾,比曾經喝過的所有飲料奶茶都更加清爽,一絲絲一縷縷,仿佛能融化在骨頭之中。

    她沒做多想,一飲而盡。

    那邊的斷天子還在悠哉悠哉:「百花清適宜孩子品嘗,但切記小口慢酌,莫要一口吞下,否則酒氣凝結——」

    話沒說完,秦樓眼睜睜看著身邊的小不點晃了晃腦袋。

    秦蘿雙眼呆呆,白玉般的圓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立刻染上酡紅,許是察覺到他的目光,仰頭抬眼的時候,恍惚著打了個嗝。

    秦蘿皺皺眉頭,徒勞張牙舞爪晃手手,露出有些驚恐的神色:「哥哥……你怎麼長了三隻眼睛四個鼻子?」

    秦樓:……

    好,這是喝醉了。

    從來沒喝醉過的江逢月:「蘿蘿——!還認得娘親嗎蘿蘿?記得自己是誰嗎?還會講話嗎?」

    曾喝米酒醉倒過的秦止:「醉了她是,不是失憶。」

    秦蘿整個人暈暈乎乎,肚皮也是脹鼓鼓,顯然不適合繼續留在這間廂房。

    秦止對品酒興趣不大,醉酒後還會被江逢月記錄下暈暈乎乎的模樣,本打算送她回房,猝不及防聽秦樓開口:「我帶她回去吧。」

    劍聖把即將出口的話狠狠咽回去。

    秦樓與家裡人一向不怎麼親近,會主動說出這句話,全然在夫妻兩人的意料之外。

    江逢月很是高興,連連點頭:「那就交給你了,照顧好妹妹。」

    少年無言,半晌應了聲「嗯」。

    ——其實他並非是想關心秦蘿,只不過與廂房裡熱熱鬧鬧闔家歡樂的場面格格不入,借了這個理由趕緊離開。

    修士們所住的客房位於山中,距離小鎮尚有一段距離。

    秦樓御劍而起,念及此刻的秦蘿神志不清,猶豫片刻,將她背在身後。

    這個動作,夢裡的霍訣曾經做過無數次,於他而言卻是今生頭一遭。

    女孩臉上生了嬰兒肥,身上沒有太多的肉,他輕輕鬆鬆一抬,便將秦蘿固定在脊背上。長劍乘風而起,身後的小孩被吹得一個激靈,下意識抱緊他脖頸。

    她沒完全睡著,只是意識不太清醒,這會兒被風一吹,迷迷糊糊睜了睜眼睛,側臉往他身上輕輕一蹭。

    秦樓覺得有些癢,像背著一隻不安分的貓,尤其她嘴裡還在嘟嘟囔囔,聽不清在自言自語什麼事情。

    他只是閒得無聊罷了,並非想要關心她。

    少年輕輕嘆出一口氣:「怎麼了?難受?」

    埋在他後頸里的小腦袋擺了擺:「不難受。」

    秦蘿頓了頓,努力捋清混亂的思緒:「可是……哥哥不高興。」

    秦樓一訕:「我哪有不高興?」

    身後的聲音停了好一會兒,四周濃雲翻滾,只能聽見嗚嗚風聲。

    「就是……就是不高興。」

    她的聲音又低又軟,帶了點微醺的茫然,仿佛隨時能融化在呼嘯而至的風裡:「我知道的。」

    秦蘿頓了頓,像是對他說,又像在喃喃自語,鼓了鼓腮幫:「我想讓他高興一點,可他能送給我煙花,我……我什麼也做不好。」

    ……不是的。

    這一切並非是她的錯,全因他囿於過往的記憶,無法掙脫。

    秦樓無聲啟唇,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應當如何回應。

    他看遍了霍訣的一生,霍家那場毫不猶豫的背叛猶在鑽心刺骨。

    付出的真心從不會得到回報,修真界中,古往今來皆是利字當頭。

    既然世人之間的情愫皆是如此淡薄,那他寧可從未得到,將自己與旁人生生隔出不可逾越的鴻溝,也不願再體驗一番被捨棄的滋味。

    他並非不願,而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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