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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17:33 作者: 紀嬰
    玄亭曾是秦樓在學宮裡的師長,面對恩師,少年溫馴頷首:「正是。」

    他說著一停,嘴角的笑里多出幾分諷刺:「二位皆是大忙人,指不定如今在什麼地方,還是不勞煩他們,我自行解決便是。」

    得,他還是從前那個德行,沒有一絲絲改變。

    對於這一家三口的關係,玄亭有所耳聞,正打算轉移話題,耳邊忽地傳來一聲清脆童音:「爹爹娘親就在蒼梧哦!為了慶祝哥哥出關,他們還準備了好多好多禮物!」

    而且娘親還親手做了一頓大餐。

    這是個不能透露的驚喜,秦蘿把它乖乖咽回了喉嚨里。

    她不清楚秦樓的心思,也沒聽出哥哥那番話里的言外之意。

    作為自小生活在關懷疼愛里的小孩,秦蘿一心覺得家人之間就應該和和美美、彼此掛念,這會兒見到哥哥,兩隻眼睛像星星一樣布靈布靈閃。

    「我的蛋糕還沒有做好,其實它長得不奇怪,做完以後很漂亮也很好吃的!」

    秦蘿看一眼廚房裡的滿地狼籍,耳根上紅暈未散,抿著唇摸了摸耳朵:「哥哥提前回來,去見一見爹爹和娘親吧?這幾天他們一直對我說你以前的事情,一定很想你。」

    想他。

    這兩個字讓他覺得莫名好笑,自心底發出一聲輕嗤,明面上沒有掃小姑娘的興致,懶懶道了聲「嗯」。

    「那我先行去看看他們。」

    秦樓面色不改:「你若要繼續留在此地,我們不便多做叨擾,先行告別,如何?」

    哥哥比想像中溫柔好多好多!

    秦蘿嗯嗯點頭,興高采烈向他揮一揮手,被身邊的玄亭道人敲了一記爆栗。

    秦樓聲稱要去見秦止江逢月,駱明庭與雲衡自是跟在他身邊,玄亭還有一大堆學宮裡的事務要忙,也很快道了別。

    等身邊的客人逐一離開,廚房中恢復了最初的寂靜。

    「我還以為哥哥會很嚴肅,沒想到這麼好說話。」

    秦蘿得了意料之外的驚喜,心中愉悅的情緒噼里啪啦往外冒,迫不及待想和伏魔錄分享快樂:「你覺得他會不會喜歡奶油蛋糕?我要做甜一點還是淡一點?」

    她說著說著總覺得不對勁,嗓音漸漸沉靜下來,碰了碰識海里的小黑團:「伏伏,你怎麼了?」

    「嗯?我?我沒怎麼啊!挺好的!」

    伏魔錄如夢初醒,勉強笑笑:「蛋糕嗎?做甜一點吧,他看起來像是愛吃甜的。」

    秦蘿年紀小,在情緒的感知上卻是極為細心,雖然聽見了它的幾聲大笑,但還是擔心地皺起眉頭:「伏伏,你是不是不開心?出什麼事情了嗎?」

    「能有什麼事,我不是一直在你識海好端端待著嗎?」

    伏魔錄道:「我只是在回憶和主人有關的線索,想快些找到他,偶爾走了神,抱歉。」

    原來是這樣。

    秦蘿鬆了一口氣:「沒事就好。不過伏伏,你還能從一個人的長相,看出他喜不喜歡吃甜的嗎?」

    識海里的聲音嘚瑟一哼:「那當然。我的直覺,從來沒錯過。」

    小女孩被它叉手手的模樣逗樂,發出鈴鐺一樣悅耳的輕笑,伏魔錄靜靜看著她攪拌奶油,沒再說話。

    為什麼會覺得……秦樓一定會喜歡甜食呢。

    無影無形的激流於心頭暗涌,它閉上眼,回憶方才見到秦樓那一刻的感受。

    烏髮鳳眸,瞳仁好似琥珀,手中懶洋洋抱著把劍,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脊背挺拔如長刀。

    在它記憶深處,也曾有個這樣的人。

    二者的五官輪廓截然不同,看見秦樓的瞬息,伏魔錄卻出現了剎那的錯覺,仿佛那個人終於回到它身邊。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單純的相似、奪舍亦或轉生?可是……

    主人怎麼會死?它分明還能感應得到,屬於他的邪骨仍在繼續燃燒。

    曾經相依為命的無數個日日夜夜都無比清晰,直至今日它依舊記得,當年執劍的少年鳳眼含笑,身後堆滿了邪魔橫七豎八的屍首,以及一聲又一聲悽厲慘痛的哀嚎。

    而他在屍山血海之中悠悠踏過,悠然自得仰起頭,手裡丟出的甜糖劃開一道凌空弧度,不偏不倚,正好落入口中。

    無人知曉也無人關心,被正道厭棄的邪魔霍訣,口袋裡總會揣著一顆甜糖。

    另一邊,庭院外。

    秦樓將一顆石子彈飛到半空,落地之前又順勢接下。

    這是個百無聊賴的小動作,一旁的駱明庭打破沉默:「你真要去見兩位前輩?」

    少年咧嘴笑笑,露出一顆尖利虎牙。

    「去見爹娘」自然是胡謅出來的幌子,用來離開那間廚房,以及那個看上去不大聰明、格外黏人的妹妹。他與秦止的關係冷如冰封,即便見面,也只會徒增尷尬。

    雲衡瞥他:「你覺得秦蘿如何?」

    「是挺好。」

    石子被碾作齏粉,秦樓語氣如常:「爹娘應該很中意她。」

    他不是刻薄的性子,即便生不出好感,也絕不會詆毀一個七歲的女孩。

    若是秦蘿,一定能討得江逢月歡心,秦止亦不會刻意為難,標準的一家三口,幸福又和諧。

    「其實兩位前輩都很不錯,只不過要事纏身,沒辦法時常逗留蒼梧。」

    駱明庭聽出他話里的自嘲,默默嘆一口氣:「雖然不明白你與他們為何生出那麼大的間隙,但……既然是爹娘,總歸不會虧待家裡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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