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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17:33 作者: 紀嬰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有權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督察長看不明白如今的局勢,被接二連三出現的陌生人弄得發懵,沉默片刻,斗膽開口:「閣主,這是——」
重光凝神看他一眼,眸中一如既往帶了笑,卻有沉沉威壓鋪展而開,在男人識海重重一壓。
後者心頭悚然,雖然不知那女孩究竟是何方神聖,仍是知趣閉了嘴,不敢再說一句話。
江逢月立在木欄的陰影之下,看著女兒投來的視線,朝著她淡淡一笑。
她和秦止都不是合格的父母,一年到頭常常摸不著行蹤。在她不知道的時候,蘿蘿長大了許多。
譬如打破了金丹級別的心魔幻境,又比如在今日急匆匆找到他們,拜託他們幫幫自己的朋友。
「他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當時聽完秦蘿的闡述,江逢月曾這樣問她。
小小的蘿蔔丁一本正經:「他保護過我和小師姐,我們是朋友。」
「可是你並不了解他。」
江逢月繼續應聲:「他來自孤閣,和你相處不過幾個月,或許你所見的只是假象。」
秦蘿沉默好一會兒,不知想起什麼,眼眶泛起微微的紅,輕輕拉住了女人的袖口。
「不是的……我都看到了。」
那時的一切太超出常理,七歲的孩子表述不清,低著腦袋吸了吸氣:「我在那時就想去幫一幫他,可不管碰到什麼,都會很快碎開。我看見那麼多,結果什麼也做不到。」
她頓了頓,像是下定某種決心,很認真地補充:「娘親,之前一直是白也哥哥不顧危險地救我……我也想保護他一回。」
多好啊。
學會保護身邊的人,是一種象徵著漸漸長大的、十分可貴的品格。
於是江逢月對她說:「好啊,那就去吧。」
記憶一點點回籠,如今置身於地牢之中,女修瞟一眼自己身邊沉默不語的道侶。
江逢月碰一碰秦止胳膊:「怎麼啦?」
秦止:……
秦止:「之前蘿蘿是不是一直把那狐狸抱在懷裡來著?」
老古董。
江逢月決定不理他。
昏暗逼仄的小房間裡,女孩與滿身是血的少年僅有咫尺之距。重光默念法訣,禁錮靈力的鐵鏈隨之斷開,白也身形一晃,終於不必被迫保持人形,化作了小狐狸的模樣。
耳邊有腳步聲在一點點靠近,他覺得像在做夢,神識恍惚之間,感受到一股柔軟的溫度。
有人伸出雙手,熟練地將他抱在懷中,靈力漸漸匯入身體,雖然微弱,但途經一道道灼熱的傷口時,好似夏日澄淨的風。
命運沉重的枷鎖,在此刻裂開了第一道醒目的痕。
他原本只是個那樣不起眼的小角色,傀儡一樣地長大,漫無目的地過活,與千千萬萬的螻蟻沒有任何不同。或許連有朝一日死在別人的刀下,都不會引起哪怕一個人的懷念與側目。
……這本是他應該擁有的全部人生。
然而現如今,白也卻被溫柔抱在懷中。
「別怕,我們回家啦。」
稚嫩的童音輕飄飄拂過耳畔,很輕,像是只對他一個人說、也只有他才能聽見的耳語。
雪白的狐狸動了動爪子,耳朵兀地一顫。
有什麼東西被小心翼翼放入口中,濃香渾然四溢,將舌尖苦澀的血與腥沖刷一空,只留下沁人心脾的甜——
就像約定里說好的那樣,秦蘿穿過虛與實的距離,自那場奇詭瑰麗的幻境裡出現,遞給他久違的甜糖。
在狐狸身邊,浮空的字跡緩緩散開,化作純粹的黑與白。
孤閣為他套上的鎖鏈一一褪去,跌落在地的間隙,發出沉重而清脆的嘩啦響音。
咔擦。
秦蘿的腳步與枷鎖碎裂的聲音一併響起,裂痕愈來愈大,混濁不清的墨團巍巍顫動,良久,終於匯成足以被辨認的形體。
當女孩來到長廊盡頭,第一縷月光穿過孤閣大門,映亮小狐狸漆黑的瞳孔,也映出身側漸漸明晰的字跡。
[狐族,家境貧寒,幼時被生母低價賣入孤閣,訓練為死士。因屠殺邪龍赤練,識海遭受重創,傷勢未愈、心魔滋生。]
這些都是和之前一模一樣的語句。
秦蘿心口重重一跳,沒由來地有些心慌,目光往下,不由怔住。
蒙著純淨皎潔的月色,字跡一筆一划在女孩眼前徐徐展開,宛如一場從天而降的恩典,將渾濁暗色沖刷殆盡,流瀉出淡淡金輝——
[只屬於他的,亦只被他所信仰的奇蹟,降臨在他身邊。]
白也受傷很重,除了由鞭打造成的條條血痕,也有識海之中的內傷。
而今正值請神節準備期間,金凌城中匯聚有不少能人異士。江逢月請來了醫修代為治療,聽說是個遠近聞名的名醫,醫術自是不必擔心。
唉,正道魁首就是好。
伏魔錄不由想起自己和主人在魔域艱難度日的時候,那叫一個舉目無親、步履維艱,無論怎樣都尋不見人幫忙。即便到了後來打出點兒名望,身邊的氛圍同樣虎狼環伺,總歸不如名門正派這樣和諧。
不過……那話本里的霍訣說自己曾被封印在衛州,究竟是作者的一時興起,還是當真有什麼依據?就算它對衛州起了疑心,又該如何說服秦蘿前往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