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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17:33 作者: 紀嬰
刑房外是一條漫長的走廊,僅僅依靠幾盞燭燈照亮,燈火昏幽,牽引出一片亘久的寂靜。而此時此刻,在填滿整個地牢的死寂里,突然響起一陣噠噠步音。
輕盈、迅捷、在笨拙卻一往直前地向這裡跑來。
樓迦心有所感,順勢挑眉。
不遠處便是漫無邊際的幽幽夜色,在踏踏腳步聲里,一抹突兀的淺紫破開一層層燭光,闖入她的視線之間。
之前在幻境裡出現的那道小小身形和它一點點重合,逐漸勾勒成秦蘿的模樣,女孩抬眸與她對視,動作頓了一頓。
旋即眼前一亮,更快地往這邊跑來。
秦蘿自然記得樓迦的容貌,在望見她的須臾,就知道自己找對了地方。
小朋友的身形清麗乾淨,與血腥殘酷的地牢格格不入,來到她面前時,帶來一陣清爽的風。
透過木製圍欄之間的縫隙,秦蘿往牢房裡急匆匆一望:「白也哥哥!」
樓迦沒說話,也沒詢問她是用了什麼法子進來——
秦蘿身為秦止與江逢月的女兒,身後屹立著整個蒼梧仙宗,其中的答案再明顯不過,她心知肚明,便也不打算多做干涉。
地牢里的氣氛陰森壓抑,幾灘乾涸的血跡凝固在地板上,看得人觸目驚心。秦蘿目光向上,掠過被鐵鏈縛住身形的人。
之前分別的時候,白也哥哥就已受了重傷。雖然伏伏說過孤閣戒律森嚴,很可能對他施以懲罰,但她當時心存僥倖,覺得小狐狸傷得太過嚴重,或許能逃過一劫。
然而事實顯然並非如此。
少年衣衫單薄,被鞭打得血肉模糊,裂開許許多多猙獰的猩紅色長痕,雙手雙腳盡數纏繞了鐵鏈,也許是因為內傷的緣故,面色蒼白如紙。
白也淺淺吸了口氣,與她四目相對。
「不用害怕,心魔與他的識海密切相連,當時在心魔幻境裡發生過的一切,應當全都印在了白也腦子裡。」
伏魔錄悄悄開口:「他定然知曉你前來的用意,只需要把心裡的話大大方方告訴他就好。」
小女孩聞聲定下心神,在識海里點了點頭。
「白也哥哥。」
秦蘿正對著他的目光,緊緊捏了捏衣袖:「我是來——」
她的話堪堪出口,忽然聽見另一道毫無徵兆的腳步來到門邊,緊隨其後,是男人冷厲的聲線:「誰家的小孩,孤閣豈是你隨意亂逛的地方?」
秦蘿被震得一個哆嗦,飛快轉過腦袋。
門邊站著的男人身量極高,看上去只有二十多歲,目光卻是陰鷙滄桑,渾身攜了股不怒自威的煞氣。
她認不出這人的身份,露出有些遲疑的神色,一旁的樓迦面色不改,微微欠身:「督察長。」
孤閣等階森嚴,處處設有督察之職,負責監管一方,以防出現不必要的動亂。
他在地牢之中四處巡視,定是感知到突然闖入的氣息,才會循著蹤跡前來。
男人擰眉望向樓迦:「胡鬧!是你把她帶進來的?」
「不是她。」
秦蘿急急開口:「我是和——」
「她是同我們一併進來的。」
噙了笑的青年音悠悠響起,樓迦與男人皆是一怔,饒是白也,也下意識抬起眼睫,略顯驚詫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人的嗓音清澈溫潤,使人聽罷如沐春風,浸在夜風裡淌進耳朵,只覺泠泠如絲竹。
一角白衣翩然掠過,周身的氣息卻是凜冽如刀。
為首的青年眉目如畫,蕭蕭肅肅,雋永好似山間水墨圖。
一襲白衣勾勒身長玉立,襯出清瘦高挑的挺拔身姿,因面上帶了淺淺笑意,宛如孤松落雪,清俊之餘,顯出幾分不容近身的桀驁冷清。
樓迦與男人同時出聲:「閣主!」
青年頷首笑笑,身側再度現出兩道人影,秦蘿一顆心沉沉落地:「爹、娘!」
「秦蘿小道友跑得太快,我們險些追不上。」
青年彎了彎眼,將白也掃視一番:「這就是你想見的人吧。」
秦蘿點頭,伏魔錄暗暗翻了個白眼。
站在門邊那人正是孤閣閣主,活了不知道多少歲的老傢伙重光。
世人皆知孤閣如地獄,在絕大多數人的猜想里,孤閣閣主定是冷戾嗜殺、煞氣滿身,殊不知人家一副謙謙君子的正經模樣,實打實人模狗樣、笑裡藏刀。
不過也正是這樣的人,一旦正面對上,解決起來最為棘手。
好在他們不必和孤閣起衝突。
秦蘿不是個沒腦子的傻瓜蛋,心知憑藉自己硬闖孤閣,只會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於是特意尋了爹爹娘親,向二人說明事情原委。
彼時秦止的反應:「什麼!金丹期心魔幻境!必須再煉個能夠瞬間傳送的法器給你!」
江逢月:「啊?孤閣殺手?那個哥哥厲害嗎?人好嗎?長得漂亮嗎?哦!小狐狸嗷嗷啊!」
……總而言之,雖然這對爹娘看上去真的很不靠譜,但沒過多久居然當真找來了孤閣閣主,三兩句話之後,就讓重光領著秦蘿來到了地牢。
據江逢月說,他們二人曾與重光有故,老一輩年輕時候的故事,伏魔錄沒興趣追究。
不過在它看來,更為重要的原因還是這一對仙侶的身份。畢竟白也只是無數棋子中的一顆,重光不傻,用一名死士換取蒼梧仙宗掌權者的好感,怎麼想都是件格外划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