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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17:33 作者: 紀嬰
秦蘿:……?
「這裡雖然是白也的心魔,但由於摻雜了幻術和畫中仙的存在,變得十分不穩定。」
它思忖一會兒,咂了咂嘴巴:「當你們置身其中,同樣成為了幻境的主體之一。你也看見了,心魔深處極端不穩定,很容易發生扭曲,說不定真的會受你們神識影響,出現一些意想不到的景象。」
秦蘿一怔:「所以,是我讓它消失的?」
秦蘿兩隻眼睛布靈布靈發亮:「那我是不是可以讓我們直接去到孤閣,然後把這些怪物全都消滅光!」
伏魔錄毫不猶豫:「很遺憾,不可以。」
滿心歡喜的小糰子蔫了下去,像霜打的茄子。
「這裡畢竟是白也的心魔,不是你的識海,怎麼可能違背心魔的意願,容許你們這些外人為非作歹。」
她的模樣有些好笑,伏魔錄哼哼悶笑了兩聲:「你能讓那個邪祟消失,是因為它本就被擊中識海、氣息全無,成了團沒用的墨。要說的話,你應該也只能像方才這樣,製造一些無關緊要的幻象吧。」
……喔。
秦蘿放棄腦海里不切實際的念頭,乖乖幫陸望擦藥。
不過,如果是製造幻象的話——
她認認真真地思考,手裡動作沒停,撩起柔軟的衣袖,就能見到陸望手上猩紅的傷疤。
除了這條,還有許許多多深淺不一的舊痕,來源於他爹爹的拳打腳踢、木條棍棒。
秦蘿心中有些難受,低頭幫他吹了吹。
她擦藥的手法算不上熟練,好在時時刻刻小心翼翼,如同在觸碰無比珍惜的寶物,柔軟的左手輕輕將他的手臂扶住,拇指帶了點溫和的熱。
他們藏在一間大門微敞的房子裡,四周一片寂靜,陸望不自在地低下頭。
爹爹曾對他日夜打罵,師尊雖好,卻也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他一生中鮮少遇到這樣的溫柔,不知應當如何是好。
「對了。」
秦蘿忽然開口:「你爹應該沒給你講過故事吧?」
陸望微愣:「嗯。」
於是跟前的女孩繼續嘟嘟囔囔:「那他還好意思說那種話,壞傢伙。」
秦蘿向來友善又禮貌,這是陸望頭一回見她露出嫌惡的神色,細細一想,才明白她是在說爹爹撕碎他話本子的那件事。
「沒、沒關係。」
陸望不擅長安慰人,甚至不擅長講話,聲線卻是溫潤又好聽,帶著雪松一樣的清冽:「那些事情早就過去了。」
才沒有過去,陸望分明把他的話一直牢牢記在腦子裡。
血痕被笨拙地裹上繃帶,秦蘿不知在想些什麼,始終低低垂著眼睫,半晌,毛茸茸的小腦袋突然抬高:「陸望陸望!」
陸望順著她的意思:「嗯。」
「這是補充靈力的丹藥。你在這裡好好休息一下,我出去看看外面的情況。」
她說著遞來一個藥瓶,騰地站起身子,晃了晃手裡的手環:「這裡比之前危險許多,我們得找個不容易被發現的辦法——你放心,我就在門口看看,很快回來。有它保護我,不會出事的。」
同樣的手串,師尊也給了陸望一個。
手臂仍在生生發疼,即便跟在她身邊,也只能成為拖累。陸望安靜點頭,很快聽見木門打開又關上的吱呀聲響。
沒有秦蘿在身邊,連嘰嘰喳喳的空氣也慢慢沒了動靜。瘦削的男孩筆直坐在房中,低頭看一眼手臂上的繃帶。
有點歪,末尾打了個大大醜丑的蝴蝶結,露在縫隙外面。
有點難看,與劍修的氣質更是毫不相符,倘若師尊見了,一定會立馬黑臉。
陸望想著卻抿了唇,自唇角揚起微不可察的弧度,輕輕碰了碰那個大大咧咧的結。
秦蘿去得快,回來得也快,像是遇上什麼開心的事兒,一雙杏眼盈盈發光。
偏生她表現得毫無異樣,和往常一樣笑了笑:「如果休息好了,我們就出發吧。」
女孩子的心思總是難猜,陸望猜不明白,只能看著秦蘿腳步輕快離開房屋,乖乖抱劍跟在她後頭。
離開屋子的庇護,周遭壓抑陰森的氣氛更濃。陸望放輕腳步環顧四周,正要上前一步,忽然被人拽住袖口,往隔壁的房屋用力一拉。
他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被拉得踉蹌一下,聽見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噓,進來。」
秦蘿的聲音被壓得很低,有止不住的笑意往外溢:「別出聲,會被它們發現哦。」
茫然的男孩循著她的牽引邁步前行,在踏入屋中的短短一瞬,怔然抬起目光。
耳邊傳來木門被關上的響音,吱吱呀呀;心跳則是接連不停的咚咚咚咚,震得耳朵發麻。
陸望握劍的右手用力,下意識屏住呼吸。
這是一個不為人知的小小房間。
此時此刻,在這樣一處毫不起眼的角落裡,卻流瀉出與整個黑白世界渾然不同的異色。
房屋中央懸掛著月亮虛虛的影子,纖細盈亮,彎出笑臉一樣的弧形。長著翅膀的人影坐在月牙尾巴上,指尖微動,點亮傾瀉而下的迤邐星河。
目光往下,能見到一片碧綠蔥蘢的森林草原,地上落滿蒲公英和花瓣,粉綠相間。
一隻熊抱著罐頭搖搖晃晃,尾巴是團鼓鼓的圓;巨龍臥在山巔小憩,尾巴帶起簌簌火苗;河裡有隻頭頂會噴水的魚,幾隻兔子躺在它噴出的水花上打滾,變成濕漉漉的白團,嘩啦啦地晃著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