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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17:33 作者: 紀嬰
「還有很多很多好看的衣服……謝哥哥喜歡什麼顏色,黑色嗎?你好像全是這種顏色的衣服,雖然很好看,但試試別的或許也不錯?」
「我還可以帶你逛逛蒼梧仙宗。雖然我也不是很熟悉……不過春天到了,山里景色很漂亮,就算沒有目的地,四處看看也是好的。我們可以去捉魚或者爬山,帶上一束花。」
秦蘿嘀嘀咕咕的嗓音越來越小,直至最後消失不見。
謝尋非不動聲色垂下眼帘,目光匆匆掃過她緊閉的雙眼,又很快移開。
被超度的靈祟散發出淡金色光暈,在蒼黝寂靜的空中勾連出連綿長河,宛如一條從天垂落的緞帶,於微風吹拂下悠悠起伏。
林間的樹葉發出嘩嘩輕響,月光落在少年漆黑的眼眸,萬物寂靜如謎。
在他身邊,是他唯一的朋友。
被人陪伴與掛念的感覺十分奇妙,曾經的謝尋非不屑一顧,直到真正擁有,才上癮一般地瘋狂渴望著靠近。
這讓他感覺自己仍然活著,而非一個遊蕩在世界之外的野鬼孤魂。
等晚風的嗚咽再度響起,謝尋非輕輕偏過腦袋。
樹叢的陰影遮掩住少年精緻的五官,從留影石的角度看去,只能見到一團模糊的暗色。
當他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音量低低開口,像在對身邊的人說,也像是喃喃自語:「不是一點點……是特意來見你的。」
因為想要見到她,所以才會用趕的。
橫亘在天邊的長河隨風晃蕩,如同四散的螢火蟲,於月色下漸漸消散。
水鏡之外,獨獨傳來一道風聲。
與此同時,秘境外。
兩道劍氣渾然相撞,發出錚然聲響。與秦止對劍的後輩連連敗退,在毫不留情的快招下狼狽不堪。
他覺得這不對勁。
太太太奇怪了,不是說劍聖前輩為人謙遜,指導後輩時一板一眼,絕不會刻意為難嗎?為什麼他感覺如今自己對上的,像是一隻看著紅布吭哧吭哧的紅牛?
「呃——!」
霽月光風的劍聖殺氣畢露:「頭!」
……頭?
又是一道劍氣劈下,青年快被打哭了:「前輩,我頭怎麼了?」
好恐怖,此時此刻的劍聖前輩不再是紅牛,簡直成了長頸鹿和歪脖子樹的後代,斜著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麼東西。尤其那對黑漆漆的眼珠飄忽不定,分別向兩邊分開,乍一看去詭異至極!
他過去只見過鬥雞眼,從沒想過有人的眼珠子能像這樣大大分開。退一萬步來講,也沒人說過劍聖前輩原來是個斜眼啊?
秦止:「胳膊!拿開——!」
怎怎怎麼又到了胳膊?!
青年手忙腳亂,淚眼汪汪,凝神思索自己方才的動作。
秦止前輩的本命劍快如雨下,在轉瞬即逝的生死之際,他終於意識到了前輩的良苦用心。
方才他自始至終都在狼狽逃竄,即便如此,手臂與側臉還是被劍氣所傷。前輩一定是說他身形緩慢,頭和手的動作都無比遲緩,他沒有瞬間明白前輩的意圖,怎一個慚愧了得!
「前輩,」青年忍住被打出來的眼淚,在刀光劍影中倉惶開口,「在下修煉不知為何到了瓶頸,不知前輩可否能指點一二?」
「胡鬧!小小年紀便拈花惹草,怎能成就大事!」
一道怒斥落下,伴隨著兩劍相撞發出的響聲。
這道聲音清脆刺耳,很能吸引注意力。秦止眉頭緊蹙,目光從遠處的水鏡上挪到跟前,直至此刻,才終於愣了一愣。
糟糕,他險些忘了自己正在與後輩對劍,而非教訓某些動手動腳的臭小子,更不是提著劍去仇人家裡尋仇。
這種做法很掉面子,也很沒有世外高人的超然風範。秦止覺得尷尬,殺氣跑得一乾二淨,然而抬眼一看,又望見水鏡里的兩道人影。
秦止:……
操透了心的老父親鬱悶難消,總覺得胸口發悶,沉默片刻,情不自禁想要訴苦:「修士以修煉為主,化神以前絕不能有所懈怠。五十歲,不,八十歲再去尋一個道侶,那才是最為合適的年紀——小友你說是與不是?」
後輩:……?
天、天哪。
簡直神奇。
神奇它娘給神奇開門,神奇到家了!前輩、前輩居然連他拈花惹草都能看出來?這件事分明是他心裡永存的秘密,被捂得嚴嚴實實,無論哪個女伴都不知道!
心跳陡然加快,青年恍然大悟,緩緩睜大眼睛。
原來如此。
聲色犬馬皆乃幻影浮光,世上唯一重要的東西,只有八十歲——他命運般的八十歲。
他什麼都明白了。
美色的引誘不過皮相之歡,唯有劍才是他的一生所求。別說八十,哪怕是死後變成一個小盒,他也要住在獨門獨棟的墳墓,上書一行大字:
[永遠年輕,永遠八十歲,不處道侶,勿擾。]
多麼偉大的覺悟、多麼智慧的鷹眼、多麼一針見血的指導,不愧是劍聖前輩!
「前輩。」
青年在心裡牢牢刻下這個數字,只覺如獲新生:「我悟了!」
秦止:?
等等悟什麼了你?
第35章 懲罰的話——
秦蘿醒來的時候, 睜眼就見到一片亮堂堂的陽光。
她被刺得眯了眯眼睛,正打算抬手去擋,就發覺有人伸出手掌, 搶先遮住了那縷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