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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17:33 作者: 紀嬰
一隻通體白色的小狐狸。
它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的皮肉,新傷舊傷密集如網,腹部更是被什麼東西貫穿,破開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
就像被人惡意虐待了一樣。
秦蘿看得脊背生寒,心裡仿佛被硬生生塞進一團棉花,難受得緩不過氣。
「當心!」
她正要上前,猝不及防聽見伏魔錄的低呼:「之前那個挾持你的臭小子下落不明,這隻狐狸又恰巧出現……說不定這正是他的原型。」
它總算是明白了。
難怪當初那小子站於上風,卻忽然之間臉色大變,倉惶離開秦蘿的院落。
他身上的傷口觸目驚心,小腹的血洞更是致命,若是旁人,早就會被疼得昏死過去,不省人事。
偏偏他不信邪,非要頂著這麼一身傷挾持人質,直到體力不支、劇痛難忍,不得不變回原型。
如果繼續留在秦蘿身前,上一刻還冷若冰霜、拽到不行的少年修士,下一瞬就噗通一變,化作一隻小小軟軟、手無縛雞之力的白狐狸……
這種事情倘若被小女孩看見,他也會覺得不好意思,面上過意不去吧。
這隻妖獸的身份已是毋庸置疑,秦蘿卻仍是滿臉猶豫。
兢兢業業的伏魔錄老嬤嬤只好繼續道:「你若不信,我自可辨出他的妖丹。妖物皆有內丹,以我的實力,找出它不難——嗯?」
伴隨一個充滿疑問語意的單字,伏魔錄的嗓音戛然而止。
奇怪。
為什麼……它完全感受不到這隻狐狸體內的妖丹?莫說妖丹,居然連一絲一毫的靈力也察覺不出,與真正的野獸沒什麼兩樣。
秦蘿腦袋瓜轉得飛快:「伏伏,它沒有妖丹對不對?」
這不應該啊。
如果狐狸不是那個黑衣小子,無論傷口還是消失出現的時間地點,兩者怎會如此契合?
然而事實的確如此,等伏魔錄第三次上上下下搜了個遍,仍沒能找到與妖丹有關的半點蹤跡。
「不管它是不是妖,受了這麼重的傷,還是先送去醫堂吧?」
秦蘿朝小狐狸一步步靠近,伸出雙手,卻不知應當落在哪裡。
它身上有太多傷口,無論哪處角落都血跡斑斑,叫人不忍觸碰。
伏魔錄沉默半晌,良久,妥協般無可奈何嘆了口氣。
「這樣,你聽我說。」
它沉了聲:「把藥膏塗在指尖,但別直接擦在它身上——只需要隔著很近的一點點距離,把你的靈力聚在手指頭,讓靈力與藥膏彼此相融,一併傳入它的身體裡頭。」
秦蘿努力理解這段話的含義,覺得應該和電視劇里的「傳真氣」差不多。
她向來是個認真好學的學生,聞言點點頭,從儲物袋裡拿出藥瓶。
地上全是冷冰冰的雪花,小狐狸受了這麼嚴重的傷,萬萬不可在冰天雪地里多待。
秦蘿努力分辨它的血跡與傷痕,搜尋片刻,終於找到一塊可以落手的皮毛。
寒風呼呼地吹,女孩摸了摸冰涼的鼻尖,挪動雙腳,用同樣小小一團的身體為毛球球遮住冷風。
她頭一回親眼見到狐狸,比起兔子和貓貓狗狗,這種小動物更為蓬鬆,大大的尾巴如同巨型蒲公英,無意間拂過掌心,柔軟得讓她不敢用力。
它身上很燙。
小狐狸半閉著眼睛,不曉得神智是否清醒,秦蘿的指尖掠過薄薄一層皮肉,仿佛稍稍一按,這團毛茸茸的小不點就會悄然碎開。
這是具極度脆弱且柔軟的身體,根本無法與之前強大冷戾的少年聯繫在一起。
秦蘿小心翼翼把它抱在懷中,也許是這份溫暖太過久違,在渾渾噩噩的高燒里,雪白毛球往她身上貼了貼。
兩隻爪爪啪嗒一下,和鼻尖一起蹭過頸窩,帶來滾燙的癢。
她動作生澀,固定好毛球在懷裡的位置,學著伏魔錄教授的辦法,把靈力一絲絲匯入它身體中。
……好奇怪。
感受到全然陌生的氣息,狐狸輕輕動了動耳朵。
它的識海一片悶熱,好似沒有邊際的巨大蒸籠,置身於其中,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然而正是在這種生不如死的折磨里,毫無徵兆地,突然傳來一道清冽微風。
那道風並不猛烈,細細柔柔、絲絲縷縷,雖然稱不上磅礴浩蕩,所過之處卻生出旖旎柔色,如同清光乍現,吞沒團團簇簇的洶湧黑潮,將漫無邊際的苦痛無聲撕破。
這是它從未體會過的感受。
仿佛一瞬之間,冬去春來,萬物復甦。
小小的狐狸猝然睜開雙眼,下一刻,安靜皺起眉頭。
它正以一種十分恥辱的姿勢,躺在另一人懷中。
身體被整個翻過來,露出雪白柔軟的肚皮,爪子軟綿綿搭在兩側,渾身上下不剩一點力氣,連躲開和逃離都做不到。
耳朵被輕輕摸了一下,又軟又薄,只有絨毛覆蓋著單單一層皮肉,與熊貓的觸感截然不同。
神志不清的小狐狸喉嚨微動,發出一聲低咽般的「嗚嗚」,很快察覺自己失了態,耳根轟然一熱,用力咬緊牙關。
它從未被人抱過。
尤其……將它抱在懷裡的,還是之前那個豆丁大小的女孩。
——其實伏魔錄所料不假,他名喚「白也」,正是那名出現在院子裡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