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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17:33 作者: 紀嬰
    他可是那小子的爹!

    齊薇對他不做理會,微微俯身低頭,目光流連於男孩漆黑的瞳孔,又恢復了溫和如水的語氣:「孩子,你方才可有感到自經脈里湧出的氣?」

    陸望眼睫顫了顫。

    之前把秦蘿護在身後,舉起雙手的剎那,他的確察覺過一絲異樣。

    像是骨髓中有什麼東西劇烈一抖,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把腦海盡數包裹,再猛地炸開——

    可陸望不敢繼續往下想。

    像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擁有非比尋常的力量呢。

    「所以說——」

    秦蘿看見他眼底生出的暗色,佯裝一無所知的模樣,猝然揚高嗓音:「是陸望保護了我嗎?」

    滿身傷痕的男孩耳根發熱,匆匆看她一眼。

    「是哦。」

    齊薇點頭,手中靈力浮現,為陸望拭去臉上的灰塵與血跡:「小朋友,你很了不起——在最關鍵的時候,是你的靈力保護秦蘿沒有受傷。」

    她見多世事,從這孩子靦腆沉默的模樣來看,定是被他爹磋磨了性子,生不出信心。

    女修微微一頓,面上笑意加深:「這是你第一次覺醒靈力嗎?」

    癱倒在雪地里的男人徒勞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

    這是他從未料想過的事情。

    因為篤定陸望一事無成,打從一開始,他便將其視為累贅。然而那個被他當作出氣筒的小子,怎麼可能擁有靈力,得到仙宗長老青睞?身為父親的他落魄至此,陸望——陸望只是個沒用的結巴,怎能就此平步青雲?

    秦蘿兩眼發亮地盯著他瞧,心裡的小人開開心心打了個滾。

    陸望垂下腦袋:「我、我不知道……我一直——」

    他快要以為自己正在做夢。

    他分明從來都是普普通通的,或許連「普通」都稱不上,膽子不大,性格怯懦,每天都會被爹爹罵沒用。

    可是——

    如今發生的一切,是真實存在的嗎?

    「這是頭一回,對吧?」

    齊薇仍是溫聲:「靈力的覺醒需要契機,你是個勇敢的孩子,因為想要保護朋友,才擁有了能夠保護她的力量。而且——」

    她說著垂下眉眼,摸了摸男孩毛茸茸的腦袋:「你不僅勇敢,還擁有十分珍貴的天賦。那是一種非常非常罕見的、了不起的資質,名為天生劍骨。」

    話音方落,男人臉色愈白。

    他明白這個詞彙象徵的意義,僅僅四個字,便能奠定一生的不凡。

    他本應是未來劍道天才的父親,享受無盡天靈地寶的優待。

    可……怎麼會變成這樣?

    陸望、陸望不會報復他吧?!

    一瞬間心緒流轉,仿佛有無數沉甸甸的情愫落在心頭。

    陸望自然不會知曉何為劍骨,卻已能從對方的話里明白幾分大概。

    心跳劇烈得前所未有,他說不出此時此刻的感受,只覺得眼眶莫名發酸。

    「所以陸望很了不起啊!」

    秦蘿睜著圓溜溜的黑眼睛,雙頰被凍成濃濃粉色,聲音也像經過了冰凍,清清脆脆的:「我爹就是天生劍骨,他可——厲害啦!」

    不知所措的男孩雙目發紅,倉惶對上她的眼睛。

    「你以後肯定能變得和他一樣,行俠仗義、斬妖除魔,變成被很多很多人崇拜的——」

    她說著笑容一停,用力吸了口冷氣:「嗚嗚哇哇你別哭啊!眼、眼淚擦一擦!」

    陸望不知道自己掉了眼淚。

    直到秦蘿笨手笨腳湊上前來,用袖口拭去他臉上的水漬,男孩才發覺那些滾燙的水珠。

    「對、對不起。」

    他下意識感到羞赧,狼狽避開其他人的目光,下一瞬,後背忽然籠上一股溫和熱度。

    秦蘿力道很輕,雙手柔柔一壓,便讓陸望的整個身子驟然前傾。

    小朋友的懷抱並不大,卻足夠溫暖舒適,斗篷上的絨毛軟綿綿拂過他臉頰,帶來熱乎乎的癢。

    「好啦好啦,那些事情都過去啦。難受就哭出來,沒關係的。」

    她一下又一下拍著他脊背,奶音溫柔得像貓:「等到明天,跟我們一起走吧。」

    第二日清早,齊薇在龍城主辦了超度與驅邪儀式。

    如今龍城裡的怨氣消散大半,她身為蒼梧仙宗舉足輕重的高位長老,將其盡數驅散並不太難。待得日上三竿,縈繞於城中的黑煙已然了無蹤跡。

    久違的日光伴隨落雪悠然落下,於漫天瑩白中緩緩鋪開,逐一填滿乾枯的枝頭、許久無人居住的房屋、生有碧綠雜草的幽暗角落,以及那面破損腐朽的城牆。

    隔著七年遙遠的時光,這個故事終於落下了句點。

    離去的人們去了往生的另一頭,活下來的老老少少,則將齊心聚力,重建這座被無數人奮力守護過的城池。

    至於蒼梧仙宗,也到了離開的時候。

    比起來的時候,在返程的飛舟里,多出了兩道影子。

    「為、為什麼不能見謝哥哥!」

    秦蘿急得一蹦一跳,眼巴巴望著飛舟盡頭緊閉的房門。

    「不是說了嗎?他不久前被心魔所控,邪氣未消,又不懂如何壓抑魔氣,很容易再度爆發,回到蒼梧以前,必須好好看管。」

    江星燃精疲力竭,躺在椅子上拍了拍圓鼓鼓的小肚皮:「真不懂你為什麼和他那麼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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