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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17:33 作者: 紀嬰
    若不是謝尋非身上沒有食人精血的邪氣,它差點就要以為,這個顯然不太正常的臭小子把秦蘿當成了儲備糧。

    秦蘿倒是很高興:「謝哥哥走路跟我一樣慢了耶!」

    院長說過,能為了她特意放慢腳步的,一定都不是壞人。

    黑街位於龍城角落,謝尋非則住在黑街的最裡頭。

    和這裡其它的房子一樣,小屋又小又舊,只有一間正廳、臥房和雜物室,家具寥寥無幾,如同荒廢多年,感覺不到絲毫人氣。

    秦蘿經過一天奔波,方才又受了驚嚇,眼皮已經開始不停打架,只能明日再去城中尋找小師姐。

    謝尋非大發慈悲,拎著小糰子衣領丟上了唯一一張床,自己則以靜坐養神為由,去了臥房外的前廳。

    「伏伏,謝哥哥真好真好真好!」

    身下的床又硬又涼,秦蘿習慣了軟綿綿的大被子,一時半會兒睡不著,只能在薄薄棉被裡滾來滾去:「他還答應幫我找小師姐耶!」

    伏魔錄不置可否。

    它一眼就看出謝尋非生性陰戾,能在這種混亂的街區獨自長大,必然是個刀尖舔血的小瘋子。然而從秦蘿的視角來看,那小子救了她的命、好心將她收留在家、許下尋找楚明箏的承諾……

    行吧,的確每件都是好事。

    秦蘿年紀雖小,卻並不愚笨。

    當年龍城生靈塗炭,設下的陣法搖搖欲墜,過不了幾日便會被強行突破,他們被吸入這場幻境,恐怕凶多吉少。

    七歲的小孩想不出辦法,躺在床上愣愣發呆,任由睡意發酵。

    窗外滲進玉白的月光,如流水那樣嘩啦啦鋪開,透過這團虛無縹緲的白芒,在越來越深的睡意里,即將閉上雙眼之前,秦蘿望見一縷黑煙。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黑蒙蒙的煙氣如有實體,從前廳與臥房的門縫裡淌進來,不過一會兒,便團團簇簇籠罩在半空,蔓延到床頭。

    「當心!」

    伏魔錄唯恐她在入眠時受到傷害,一直清醒著警惕周邊環境,見狀驟然出聲:「這是——」

    這必然是正道修士最為厭惡的魔氣,來自於邪魔的殺機、失控與走火入魔。謝尋非果真不懷好意,想趁著夜裡發動偷襲!

    它說得倉惶,然而一句話沒完,便被驚得倒吸一口冷氣。

    秦蘿似是睡得發懵,兩眼惺忪打了個哈欠。

    然後伸出右手,戳了戳近在咫尺的一團魔氣。

    ……甚至於,後來覺得有趣,在魔氣上捏出了兩隻兔子耳朵。

    伏魔錄:瞳孔地震。

    震驚它娘在葬禮上嚎啕大哭,震驚死了。

    在修真界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它見過騎龍的馭鳳的摸神獸的,自以為見識了各種稀奇古怪的操作,沒想到今日,再次被突破了想像力極限。

    它遇見了一個,把玩魔氣的。

    玩,魔,氣。

    這是正常人能想出來的操作嗎?而且你戳就算了,別滿臉好奇捏來捏去還捏出各種形狀啊!那可是最骯髒最混沌的邪祟之息,尋常修士壓根不屑於觸碰……被羞辱至此,謝尋非絕對絕對要拿刀砍人啦!

    它做好了化出實體保護秦蘿的準備,然而出乎意料地,情況似乎與想像中不太一樣。

    一個瞬息之後,秦蘿居然沒有倒地不起、七竅流血。

    三個瞬息之後,秦蘿仍然好端端坐在床頭,甚至開始握住其中一縷魔氣,在指尖轉來轉去。

    伏魔錄:……?

    這啥,這什麼,為什麼還能這樣?

    姐,你真的好牛。

    難怪秦蘿會被蒼梧仙宗里的弟子稱作「混世魔王」,它之前還不覺得,如今看來,果然恐怖如斯!

    它眼睜睜看著秦蘿揉了揉眼睛,打著哈欠爬下床,然後打開臥房的木門。

    以一種活著的、並未死去的姿態。

    離開房間,魔氣變得更多更濃。謝尋非並不似它預想中那般殺氣騰騰,而是躬身坐在木椅之上,用桌前的右手死死撐住額頭。

    他的後背在發抖。

    聽見房門打開的吱呀聲響,少年冷然抬眸。

    半魔血統低劣、難以控制體內魔氣,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與魔族相比,半魔的氣息更為混沌冗雜,歷來被視為不潔的低賤之物。每當魔氣騷動,都會引來劇痛難忍、心神不定。

    大多半魔會修習心法,將異動死死壓下,而他無父無母,靠著一身狠勁才勉強存活,哪有機會知道鎮壓魔氣的辦法。

    瞥見秦蘿茫然的神色,謝尋非眼尾稍彎。

    此時此刻的他,看上去可稱不上多麼溫柔良善。

    那丫頭之所以跟著他,不過是自我編織了一出美好的假象。真實的他滿手血腥、孤僻乖戾,如今這份殺意沒了遮擋,伴隨魔氣完完整整呈現在她眼前,定會讓美夢破滅。

    ……真可惜,若不是魔氣突然紊亂,讓她在家借住幾日,似乎也並不差。

    畢竟已經很久沒人願意同他說說話了。

    「謝哥哥,我是不是在做夢?」

    暮色沉沉里,秦蘿的聲音輕輕飄來,帶了點惺忪睡意:「天上,好像在飄黑豆沙糊糊。」

    謝尋非:……

    她又又又在說什麼。

    他很沒排面地頓了一下,醞釀好的冷意轟然崩塌,跟冤大頭似的低聲解釋:「那是魔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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