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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4:29:54 作者: 八寶粥粥
思及此,陳安風舉起手裡曾和艾松雪一起喝過的那種蘇打酒,對著夜空開口:「不能伴你身側,只能……」
「遙祝你長安。」
彼時,一百公里外的陵川。
全城最大的飯店vip包間裡,一大家人正圍著巨大的圓桌享用著年夜飯。
大家都有說有笑,而有一個人仿佛與他們不在一個世界,從來到這裡,她沒有說過一句話,像一個沉默的影子,與這生動熱鬧的畫面的格格不入。
每年的除夕夜,艾家人都會在這家飯店來吃年夜飯,但這是艾松雪自八歲後,頭一次來這裡。
艾松雪看著眼前那一張張喜笑顏開的臉,充斥著歡聲笑語的耳朵里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耳鳴,她反射性地低頭,閉上眼,緊蹙眉心忍受著耳鳴的侵擾。
長達一分鐘的耳鳴終於消失後,她緩緩睜開眼,看到一對筷子夾著一塊肉放進了她碗裡。
「松雪,趕緊吃吧。」
艾松雪微微一愣,因為伴隨著這道聲音傳來的,還有似隱在叢林深處的蟬鳴。
可這是冬天。
錯愕的表情稍縱即逝。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在冬天聽到那獨屬於夏日的聲音。
她知道這是幻聽。
耳鳴之後伴隨幻聽的症狀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是外婆去世之後嗎?
不是。
是在外婆去世前的一個月。
那個月的某一天,她從一位大師那裡失了魂一般回來,在深夜,習慣性的翻開那本每天都會看的書,然後看到那首名為《冬日》的詩∶
這是冬天嗎
我不確定
當你不在我身邊
我總能聽到盛夏的蟬鳴
自此,這首詩成了寫實。
起初這症狀並不算嚴重,是在外婆去世後開始急劇加重。
艾松雪不用去看醫生就清楚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病症——
她的希望沒有了,支撐也沒有了。
在這幻聽中,眼前每一張洋溢著笑容的臉逐漸模糊成虛影,那些歡聲笑語也跟著漸漸不太聽得清,只有的耳畔的蟬鳴是清晰的。艾松雪感覺自己像站在世界的邊緣,或是另一個時空,明明觸手就可及的一片其樂融融,她卻覺得好生遙遠。
艾松雪在這一刻終於懂了,為什麼外婆作為一個老人卻並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因為外公不在。
這樣熱鬧又溫情的時刻,最是容易讓人觸景傷情,去想到那個本該在這裡的人。
艾松雪想外婆了,也想陳安風。
陳安風,有人陪你吃團圓飯嗎?
我有很多人陪著,可……
你不在,哪怕被萬人簇擁,我也只覺得孤單。
越是人聲鼎沸,我越想你陪在我身邊。
「松雪?」
耳邊好像有人在喊她。
「松雪你別嚇我!」
還有人在晃她。
似乎是試圖讓她從這一片虛無的幻影中清醒,可她只覺得眩暈。
「嗡——」
忽然,一聲劇烈的耳鳴響起。
艾松雪捂住耳朵,面色痛苦地瑟縮起來。
一旁的人慌了,不斷有人圍過來,個個口中都焦急地呼喚著她的名字。
嘈雜的喊聲與尖銳的耳鳴混在一起,讓艾松雪感到頭痛欲裂,呼吸也變得困難,而因人群的包圍,房間裡空調的高溫,艱難吸入肺葉的空氣稀薄又悶熱。艾松雪難受得仿佛被丟進了由於水都燒乾了而不停嗡嗡作響的熱水壺裡,耳膜被撕扯著,四周悶蒸無比。
「散開!散開!別圍著她!」
「快送醫院!」
眾人散開,有人於慌亂中打掉了一隻碗,碗摔到地上,「砰」的一聲脆響。
碗碎的聲音在一片混亂聲中是那樣清脆,艾松雪聽見這聲音時,感覺整個世界像倏地被按下了一個開關,時間靜止,一切嘈雜消失不見。
她睜開眼,看著地上那隻摔碎的碗。
眼底有熱意忽的湧起,好像……
她也跟著那個碗,碎掉了。
「松雪,你看看我。」
聲音又湧入了耳朵里。
艾松雪有些遲鈍的看向沖她說話的人,雙眼目光渙散。
「松雪,你告訴我,你怎麼了?」
艾松雪張開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艾母沒催她,但一旁的艾青棠忍不住插了句話:「直接送醫院吧,我看像傻了。」
「你閉嘴!」艾母轉頭厲聲朝她喝道。
艾松雪瞳孔里的焦距在這時候才一點一點回攏。
見狀,艾母忙忙又問道:「松雪?聽得到我說話嗎?」
「聽得到。」艾松雪直起身,順勢將握著她胳膊的艾母推開。
被她推開,艾母眼底閃過一絲沉痛,但她已經顧不得這些,焦聲道∶「那你告訴我,你剛剛怎麼了?」
「沒什麼,耳鳴。」艾松雪語氣淡淡。
「我們去醫院……」
「不去。」艾松雪打斷她,起身道,「你們繼續吃,我要去個地方。」
丟下這句話,艾松雪轉身就出了門。
艾母追出來拉住她,「松雪,你要麼跟我去醫院,要麼就待我旁邊,我不放心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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