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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4:29:54 作者: 八寶粥粥
回憶到這兒,陳安風頓了頓,說∶「如果我媽當時沒問這句話,我可能還真會信了他們的鬼話。」
「我爸當時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他說……」
陳安風剛剛語氣一直沒什麼起伏,表情淡漠,此時眉眼才泄出冷意。
他深吸一口氣,緩了片刻,用他爸的口氣複述道∶「打死了才好,反正他死不死都一樣,打死了還不用擔心他會跑。」
看著他緊握雙拳說出這番話,艾松雪眉頭蹙起。她難以想像,被親生父親打得半死,還聽到這樣的話,該有多難受。
回憶起這一幕似乎對現在的他而言都是莫大的痛苦,她看見了額頭與手背上突起的青筋,更別說當時他只有十歲,心思正是敏感的時候。
「所以我確信,什麼我走出這座山就會死,完全是他們用來誆騙我的鬼話,就算我走出這座山後真的死了,那也怕是出自他們的手筆。」
聞言,艾松雪心頭一驚,陳安風的爸媽寧願讓他去死都不讓他出山,這實在匪夷所思。
「這也是為什麼我不想讓你插手的原因。」陳安風沉沉咬牙道,「他們對我這個親生兒子都可能會下殺手,更別說是你。」
「在這山上是做什麼都容易,但如果我們出去了,他們還敢嗎?」
陳安風搖頭,「出不去的。」
艾松雪立馬想到他會這樣說的原因,「有人監視你?」
這個想法她在問出來後又被自己否定,這山上不比人來人往的鬧市,如果有人監視,很容易就能發現。
陳安風卻說∶「當然。」
他還說∶「我猜,我們現在說的話,可能他們都聽得見。」
艾松雪費解,「他們在你手機里安了監聽系統?」
陳安風哼笑一聲,「如果只是在我手機安了監聽系統,那我可能早跑沒影了。」
「那他們還能怎麼監視你?」
「當年我不是被打斷了幾根肋骨嗎?」陳安風說,「他們在我肋骨上鋼板的時候給我裝了定位器,說不定那定位器上就有監聽系統。」
「什麼?!」艾松雪震驚到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沒聽錯,就是這麼玄幻。」
「你怎麼知道他們給你身體裡塞了定位器?」
陳安風的思緒被這個問題拉回曾經不知多少次試圖逃離這裡的回憶里。
過去十年,他絞盡腦汁計劃了多次出逃,卻每一次都不出一日就被抓了回去。
哪怕他是從幾乎無人涉足的深山老林里穿出去到另一座人跡罕至的山裡,也照樣很快被找到。
而那一次,他沒帶手機,身上穿的是絕無可能被安了定位器的衣服褲子,鞋子是借周越的。
「所以,我才確定他們一定是趁給我肋骨上鋼板的時候在我身體裡安了定位器。」
艾松雪聽得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他們這樣有違人權,我可以幫你找律師告他們!」
「沒用的,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他們估計把定位器藏在了固定鋼板的零件里,拍片也拍不出來的。」
「那就告他們非法限制你人身自由!」
「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的認定標準是拘禁,他們並沒有拘禁我,只是不讓我出山而已。」
陳安風顯然早已經想到過這些。
他那麼聰明,如果法律能為他拿回自由,哪怕時刻被人監控,他一定也早已脫困。
「就真的沒有一點辦法嗎?」艾松雪問,聲音在顫。
陳安風扯了扯唇。
以家人之名的囚禁,哪有解法。
倒也不是就完全沒有辦法,只是僅靠他自己是不可能了,他又不想牽連別人,以免有人因他受害。
於是,他說:「沒有。」
這認命般的兩個字入耳,艾松雪一瞬像被什麼狠狠擊中,五臟六腑和每一處骨頭都被砸散,疼痛與無力感蔓延全身,明明已經從他口中聽到過這個答案,也還是感到窒息般難受,一顆心都快碎了。
眼底隱隱有熱意湧起,鼻酸得要命。
她不想哭,但真的控制不住,怎麼都控制不住。
自記事起,她只哭過兩次,一次在今天下午見到他遍體鱗傷地衝著她笑,一次就是現在。
她所有情緒的閥門都像被陳安風打開,不管是快樂還是悲傷,都洶湧而出。
「別哭。」
陳安風伸手替她擦淚。
這次,她沒有把眼淚壓回去,也壓不回去,眼淚如潮水奔涌,似要將平生的淚都在今天一次性流盡。
怎麼能不哭呢,眼前這個人,是她十八年人生里唯一喜歡的人,是那麼好,那麼出眾的一個人,怎麼都不該被這樣對待,不該被困在這裡。
他該在最好的大學去讀書。
他該去到他嚮往的藍天。
他該和愛的人去到任何地方。
他該有熱烈而自由的一生。
見她哭得那麼凶,陳安風不再徒勞地去擦她的眼淚,伸手將人摟進懷裡,緊緊抱著她。
那樣淡漠的一個人,卻哭得全身都在顫抖。
陳安風垂下眼,深井般的瞳孔里是一望無際的漆黑。
「艾松雪,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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