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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4:29:54 作者: 八寶粥粥
艾松雪瞄了眼她背著的書包,「因為不想影響學習?」
「不單單是這個原因,就算高考完,我也不會想跟他在一起。」
「為什麼?」
「跟他在一起,容易意志動搖。」
這個答案似乎她已在心中思量過千千萬萬遍,她回答得很快。
「什麼意志?」艾松雪又問。
林巧看著前路,眼神堅定,「走出這座山的意志。」
艾松雪看著她眼底透出的光,彎唇道:「你有這樣的想法,很好。」
「我原本不是這樣的想法。」
林巧垂眸,說起從前,「初中的時候我成績不好,爸媽老說我是賠錢貨,又總有人在我耳邊說,作為女生,如果不是實在非常聰明,不用讀那麼多書,找個人嫁了就行,有一次他們又罵我賠錢貨,我就賭氣說我不讀了,讓他們去找個人把我嫁了給他們掙彩禮錢,當時陳安風剛好路過聽見了,第二天,他罵了我一頓,其實那時候我只是說的氣話,但的確是他把我徹底罵醒了。」
艾松雪想像不出陳安風罵人的樣子,哪怕是第一次見他時那副冷冰冰的模樣,看起來也完全不像是會把人痛罵一頓的人。
「他罵你什麼?」她很好奇。
林巧對這段記憶似乎印象深刻,都不用時間回想,脫口便道:「罵我蠢,罵我大路不走,自尋死路,他說,我要是不讀書,早早找人嫁了,這輩子大概率只能呆在這山旮沓里,整日圍著鍋台轉,事事看婆家臉色,等被煙燻成黃臉婆後,十有八九還會被男人嫌棄,到時候,強勢一點是潑婦,軟弱一點是窩囊,怎麼活都難逃一副蠢樣。」
「其實罵,只罵到了這兒,後面,他是好好跟我說的。」
林巧語氣低下來,「具體說的什麼我記不清了,大概意思就是,如果我能考上好的大學,找到一份好工作,實現經濟獨立,保持人格獨立,我以後的日子會是海闊天空,不會局限在一座深山和一個負擔重重的家庭里。」
「他還說……」
林巧頓了頓,眼神里透出一陣傷感,「我還有大把的機會能從這裡走出去,不像他,只能爛在這裡。」
最後六個字入耳,艾松雪長睫一顫,眼睛裡有什麼在往下沉。
在這個女性思想紛紛覺醒的年代,鼓勵女性讀書和獨立的話,網上比比皆是,其中也有不少發表此類言論的男性,但多數太過刻意,也總將話說得太輕易,太漂亮,顯然只是為了博眼球而已,真正受困的女性難以從中汲取力量,可這樣的話如果是從一個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口中說出,還是一個困在深山不可出的少年,那會是一種直抵人心的力量。
青山好,可只見青山,不好。
我在青山里,願你見平川,見海流,見萬丈高樓拔地起,見霓虹絢爛。
多誠摯,也多悲涼。
而悲意往往最動人心。
像亞里士多德所說,悲劇具有淨化靈魂的效果。
往前走,別成為我。
——這是最直擊靈魂的鼓勵。
艾松雪再一次覺得,陳安風真的很好。
有太多人,他們陷在泥潭裡,便希望所有人都滿身淤泥。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跟你說這些嗎?」
耳邊再次傳來林巧的聲音,艾松雪將思緒拉回,抬眸,看向她。
「你說。」
林巧卻說:「晚上回去我再告訴你,你先跟我去找他。」
艾松雪失笑,怎麼這兒的人都愛賣關子。
身後的狗還在不停的狂吠,但也許這是因為這不絕於耳的犬吠聲,兩個人之後一路沒說話也並不顯得尷尬。
步行將近二十分鐘來到一個坡道後,林巧指著坡下一個平房對艾松雪說:「就是那兒。」
這座平房四四方方,從窗戶望進去能看到一張張桌椅,有人在伏在桌前看書寫字,像是一間小型教室。
兩個人所在的地方離平房還有一段距離,林巧帶著艾松雪邊往那邊走邊說:「那是陳安風讓他家裡人修的一間自習室,只要是節假日,早上他都在這裡。」
「他在這兒幹嘛?」
艾松雪不解,他又不能出這座山,還自習幹嘛?
林巧又賣關子,「你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今天會在嗎?他前天被人打了一頓,渾身都是傷。」
「會。」林巧不假思索地開口,語氣篤定。
艾松雪加快了步伐,她想知道,什麼事會讓他哪怕帶著滿身傷也要來到這裡。
其實不用進去看,等走近一些,艾松雪便已知道了答案,她聽見裡面傳來陳安風的聲音:
「像遇到這種題,你第一步就可以令x=y,然後再用分類討論來化解,我們假設xy+1大於等於x+y,現在就可以將原式進行通分……」
他在給人講題。
林巧帶著她從前門進去,頭頂的風扇轉得呼呼的響,陳安風坐在一個女生身邊給她講著題,又剛好背對著她們,並未注意到有人進來。
自習室里人不少,有二十來個,多數為女生,看起來初高中生都有。
這些學生們在艾松雪進入這間自習室後個個面露訝然,直勾勾的盯著她看,表情難掩激動,像見了什麼大明星一般,而艾松雪的目光並沒有在他們身上很久,她的視線被教師後的那面黑板吸引,準確地說,吸引她視線的,是黑板上的那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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