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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4:29:54 作者: 八寶粥粥
一個人還沒邁出那一步,那就證明他還有所猶豫,又或者對死亡有恐懼。
她並不覺得陳安風會是後者。
如果他有猶豫,那他所猶豫的,也一定是他因此釋然的。
她想知道他因為什麼釋然,有強烈的直覺在告訴她——
會與她有關。
「因為太不值了,就這樣死掉。」
陳安風開口,眉目清寂,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像清晨第一縷薄而淡的光。
說著,他轉過頭去看向屏幕,光影在他臉上不斷變幻,或明或暗,他的眼睛卻似乎全然不受外界干擾,如終日濃霧不散的密林,任何事物,包括陽光都會在那裡迷失方向。
「我總覺得……」
他繼續說,「我得再等一等,等一些讓我覺得不枉來這人間一遭的東西出現。」
是在說出這句話時,那雙始終漆黑的眼睛才掠起了一道淡淡的光。
「那你等到了嗎?」
艾松雪問他,聲音略顯乾澀。
他緩緩轉回頭來,看她。
表情是淡的,眼神卻很深,很深。
「等到了。」
他說。
艾松雪感覺心裡像是被什麼輕輕牽扯了一下。
半晌,她笑了聲,開玩笑般說∶「別說是我。」
「是你。」
他就那樣坦蕩的說出口。
艾松雪心臟驟縮,好像他的目光穿過了她胸膛,直抵心臟最深的地方。
「有些話我本來想晚一些再和你說。」
陳安風看著她,語氣放得有些輕。
「我以為我這輩子已經喪失了喜歡一個人的權利,然後你出現在我面前。」
說到這兒,他笑起來,「能遇見你,老天對我就還不算差。」
輕緩的聲音如削冰斷玉,一字一句叩擊著耳膜,也一併敲打著心臟,艾松雪微怔。
她忽的想起外婆說的那句話∶
你的出現,是上天給他的,唯一一件禮物。
是在這一刻,她似乎才終於明白了這一句話的含義。
於陳安風而言,他現在擁有的,要麼是枷鎖,要麼是累贅,要麼是諷刺,甚至於,他人的愛慕對他也是負擔。
而她不一樣。
她不屬於這里,不會因為他被困住,不管是她這個人,還是她展現出的那顆足夠強大、足夠灑脫的心。
他可以肆意讓自己沉淪。
不然,就算她長得再漂亮,怕也會像鎮上其他女生一樣,被他冷淡相待。
這大概也是為什麼,外婆一開始就覺得他們會發生些什麼——
他會喜歡她,本就是必然的一件事。
可好像……
他們都高估了她,她自己也高估了自己。
她深吸一口氣,說,「那你別告訴我,我一走,你就要去跳崖。」
「不會。」
陳安風笑道,「你要沒出現,我堅持不了兩年,但現在,我還能繼續活幾年。」
聽到這一句話,艾松雪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但總之,有些悶。
「你說的。」
陳安風∶「我說的。」
艾松雪收回視線,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情看向屏幕上的畫面。
電影已接近尾聲。
故事的最後,女主人公因痛失孩子與丈夫選擇了自殺,自殺在電影中的設定中是破壞法則的,自殺的人都會墮入地獄,而男主人公為了拯救妻子去到了地獄,用愛將失去意志的妻子喚醒,最終一家人在天堂相聚。
不難看出,導演想要通過這個故事所傳達的想法無非是那句人們常說的話——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人死後,也許並沒有天堂與地獄之分,但活在這世間的人,卻的確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所思超脫,則自在無縛,所思沉淪,則受苦無量。
簡而言之,只要想得開,活得就自在。
這是誰都明白的道理,可明白歸明白,能做到完全想開的沒幾個,生活里總有那麼一些放不下的事,舍不下的人。
電影結束已經是下午五點多,艾松雪剛好差不多該回去了。
臨走時,她給陳安風后背上的淤青和傷口再抹了一次藥,然後跟他說∶「我明天再來給你上藥,在家好好躺著等我,別再磕著碰著。」
陳安風點頭,「還是送送你。」
他把她送到門口。
「就這兒吧,回去躺著。」
艾松雪說完,逕自往前走。
陳安風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轉身回屋。
現在太陽還未落入海平線,溫度仍舊很高,燥熱無比,艾松雪沒走多久就皺了眉,可來時的太陽比這還烈得多,那時她眉梢始終上揚。
全身被強烈的陽光炙烤著,她的心臟卻像被按進了陰冷的深海里,承受著成千上萬噸般的水壓。
拖著和心情一樣沉重的步伐拐了幾個彎後,前面傳來人聲,聽起來是兩個男的在說打牌的事情,嗓門賊大,聲音就流里流氣的。
艾松雪走路一般只看路不看人,更別說是這時候,對方還是精神小伙,她一個眼神都懶得遞給他們,可從他們的口中,她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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