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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4:29:54 作者: 八寶粥粥
    她對氣味敏感,有些人或許只是在走廊上與她擦肩而過,她也能記得他們身上的味道。

    只是氣味這種東西,隨著時間推移,總是會忘的。

    「挺多。」

    她如實說。

    陳安風雙眼似眯了一瞬。

    艾松雪知道「挺多」這兩個字還蠻容易讓人誤會她與很多男的有過近距離接觸,但她沒解釋,也沒必要解釋。

    「還走不走了?」她問他。

    「走。」

    陳安風轉身,輕鬆地邁過下一個坎兒,再等著她邁過來。

    這是最後一個坎兒了,可接下來的路依舊不好走,他們要往下走,要是遇到陡坡,下坡可比上坡難,稍不留神就容易腳下一滑摔下去。

    好幾個坡都是陳安風牽著她下去的。

    陳安風的手很大,她握不住他四根手指,只能抓著他的拇指,他則會用剩下的手指包裹住她整隻手,完全的,緊緊的。

    夏日悶蒸,他的手心卻始終乾燥,有著與他年齡不相符合的,沉穩而令人安心的力量。

    有他牽著,再陡的坡,艾松雪也未覺心驚,只是心跳時不時會漏上一拍。

    連下了好幾個陡坡,再穿過幾條林間小道,終於到了石橋前。

    從竹林里穿出來,艾松雪看到前面不遠處的石橋,也看到石橋前的一條路。

    「還有別的路,幹嘛走這條?」

    說著,她抬手摘下頭髮上剛剛在林子裡掛上的枯草。

    「近。」

    「能有多近?」

    她沒覺得多近,這不也走了挺久。

    陳安風微揚下巴指向那條路,「那條路起碼要走一個多小時。」

    一個多小時……

    艾松雪不說話了。

    陳安風斂眸,瞥見她頭髮上還掛著根枯草,逕自伸手想去幫她弄掉,他剛捏住那根枯草的一端,艾松雪忽然向前走了一步,枯草勾住了她頭髮,扯得她吃痛的叫了一聲,趕緊退回來。

    「別動。」

    艾松雪不明所以,「你扯我頭髮幹嘛?」

    「你頭髮上還有根草,勾住你頭髮了。」

    「哦……」

    艾松雪站好,沒再動。

    取下那根雜草,陳安風沒用多久,順著雜草一起到他手上的,還有兩縷她的頭髮。

    她的頭髮很細,很長,足夠在手指上繞很多圈。

    「行了。」

    他扔掉枯草,纏繞在指尖的髮絲並未隨之掉落。

    「謝了。」

    艾松雪捋了下頭髮,朝橋上走去。

    這座橋遠看很簡樸,艾松雪走近才發現上面有很精美的雕刻,刻的正是眼前的山巒、翠林與飛鳥,像一副寫意的古畫。

    而畫上不僅僅是此間的景,還有站在景中的一個人。

    在那寥寥幾筆勾勒出神態的綽約人影上,刻著一句詩——

    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艾松雪笑了聲。

    還是那個的文化人會搞情調。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來這兒嗎?」她問身後的陳安風。

    陳安風靠在橋的另一邊,「你不是說了,這是你外公為你外婆修的。」

    「有一種說法,人死後既不會上天堂也不會下地獄,會繼續遊蕩在這人世間,如果這是真的,那我外公一定會到這裡來,所以我來替我外婆帶句話。」

    陳安風似乎不以為然,「如果這種說法是真的,那你外公不應該是就守在你外婆身邊嗎?」

    艾松雪搖頭,「我還聽過一種說法,死去的親人不來你夢裡,或者很少來你夢裡,是因為其界有規定,不可以沒有原因地靠近在世的親人,如果靠近會在讓在世的親人磁場受到干擾,容易生病,他不來你夢裡,是因為他過得很好,他不來打擾你,是為了讓你好好活著[1]。」

    「而且。」艾松雪回頭瞥向陳安風,「鬼魂都是夜裡才能出現,我外婆是白天離開陵川的,外公怎麼知道她去了哪兒。」

    陳安風先是微一挑眉,然後笑了。

    「是這個道理。」

    見他笑,艾松雪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陳安風沒有因為她的注視而收起眼底的笑,就那樣任笑意蔓延,也不挪開與她對視的眼。

    艾松雪收回視線時,他唇角還微揚著。

    石橋外是一條不算窄的泥路,地上有石子,還有被碾進泥里的碎瓦片。艾松雪走過去,蹲下,拂開路旁的雜草叢,在裡面找到一片散落的瓦片。

    艾松雪撿起瓦片來到橋中間,彎下腰,將手伸到橋身的外側,一手扶著橋欄,一手拿瓦片在橋上刻字。

    在這個部位刻字,既不會破壞精美的雕刻,從橋上路過的人也看不到,她刻在凹面,刻得還淺,從不遠處看依舊不容易看見,能看見的,或許只有她與她已然離世的外公。

    陳安風原以為她是要對著橋說出她外婆讓她帶的話,沒想到竟用的是這樣的方式,不過並不難理解,她剛說了,鬼魂都是夜裡才出現,現在是白天,她說了她外公也聽不見。

    他半靠橋身,側目看著她認真地在橋上刻字,陽光穿不過他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拉出一片薄薄的陰影。

    山裡的大風一吹,那片陰影晃動,而他的視線始終定定落在橋上那人的側臉上。

    大約就三分鐘,艾松雪刻完了字,她直起身,把瓦片丟進橋下的河裡,拍了拍手,轉頭,在下一秒猝不及防地對上陳安風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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