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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49:45 作者: 夜蔓
「慢著----」鍾朗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一陣「嘟嘟」聲。林艾如果此刻在他面前,他絕對會把手機往她臉上砸去。
等到他再打過去的時候,傳來一陣人工聲,「你撥打的電話一已停機」,鍾朗樂了。
腿敲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嘴角輕輕地上扯。
心情舒暢地開著車,回家。前天剛從B市完美歸來,快要過年後,這幾天每天都回家陪著鍾父鍾母。過年的時候,他們是屬於黨和人民的。
車子拐彎的時候,過去移動營業廳,眼睛一轉,停車進去了,出來的時候,心情更好了。
林艾回到家裡,正在擇菜,桌上的手機「吱吱「的震起來,她一猜就是移動催著去充值的。
晚上打開簡訊時,看到數字,心裡納悶,難道是騙局。打了10086,一查,花費餘額1000元。
1000元從來而降的「大餡餅「,卻讓她惴惴不安,在床上翻來覆去的。
「小艾----」林母敲了敲門,「睡了沒?」
「沒呢,媽媽。」林艾拉開門。
「我那本床頭的書你看見了嗎?」
「喔----」林艾的臉色一暗,光線昏暗,林母倒也沒有察覺,「我今天正想看來著----」把書遞給媽媽。
「媽----」咽了咽唾液,「你別看了,早點休息。」
林母點點頭。
關了燈,躺在床上,林艾若有所思。睹物思人,二十多年,夠了!
黑暗中,手機發出微弱的光線,林艾興致缺缺的拿起來一看,臉上一陣抽搐,心情雪上加霜,更加的鬱結。
「給你充了話費,過幾天來找你,到時別不接電話。」
鍾朗的這條簡訊讓林艾一直忐忑到臘月二十九。過了那天,她想他也不會來了,大過年地誰不在家裡。
林母從臘月二十四開始放假了,每天下午的時候,就抱著那本破舊的書,坐在搖椅上,有時候一坐就是一下午。沉靜的就像隨時都要離去一般,林艾看著心慌。
有的時候林艾進來時,她都沒有察覺。
大年三十這一天,舉國歡慶。中午的時候,母女兩人,把家裡里里外外清掃了一遍,在當地叫「掃塵」。
鬼使神差地,林艾收拾抽屜時,一個瓶瓶藥,抽屜抖動時,她聽見了藥粒「嘩嘩嘩」的聲音,這些瓶瓶罐罐似乎很眼熟。
顫著手,一一打開了瓶蓋,瓶身上的字,刺痛了她的雙眼,雙眼立刻紅了,心像是被人一刀一刀的砍著。
林母見房間內,許久沒有動靜,進來時,看見林艾跪在床頭櫃前。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林艾吸吸鼻子,轉過身來,雙手捧著那些藥瓶,一雙眼眼水汪汪的,喉嚨被堵著,她嘗試了幾次,總算發出聲來,「媽媽,你為什麼騙我?你到底生了什麼病?」聲音顫顫的,充滿了恐懼、無助。
「為什麼?」林艾突然喊了出來,「你厭倦了是不是?你恨那個男人拋棄了你,你現在不想活了?是不是?」
一聲聲的質問,林母臉色越來越蒼白,「小艾----」
「我不想聽----」林艾將藥瓶狠狠地摔在地上,一顆顆藥也散了出來,地上白白的一片。「我不想聽----」
林艾趿著棉拖鞋,就這樣跑出了家門。
大門「嘭」撞在牆壁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小艾,你去哪裡?小艾----」林母捂著胸下,額頭汗珠,一顆一顆的,臉色的血氣越來越淡,嘴唇一片蒼白。
終於支撐不住倒下了。
第二十章
爆竹噼里啪啦地響著,黑夜如同白晝,夜空中璀璨的煙花,五顏六色,像繁星一般。
林艾站在手術室門口,微微抬著頭,脖子僵硬了,可她一動未動,一直維持著這個動作,眼睛死死地盯著「手術中」三個字。
來來往往的人,沒有人勸說她。
這一個除夕,沒有歡樂的春晚,沒有熱騰騰的水餃,沒有喜慶的紅包,有的只是一顆寂寞、孤獨、擔驚受怕的心。
林艾跑出去時,滿眼淚水,她就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最後再也沒有一絲力氣,趴在冰冷的柏油馬路上,劇烈的咳著,肺都要咳出來了。
原來她竟然跑到了木子河,兩岸的柳樹,光禿禿的,河岸上掛起了很多漂亮的大紅燈籠,還有各種各樣的花燈。河面風平浪靜,河水再也不像兒時那麼澄淨了。她撿起一個扁扁的小石塊,斜斜地彎下腰,用盡力氣想河面扔去,在河面上連續擊起了三個水花,沉落了。水面盪起一圈圈漣漪,輕輕地,緩緩地。
冷風呼呼地吹,放眼望去,整條河岸只有她在獨自徘徊。大家都在家幸福地準備著年夜飯吧。河畔的風無情地吹著,吹落了眼角的淚,卻帶不走內心的悲傷。
看著天邊,明明是蔚藍一片,為什麼她覺得天空的顏色和心情一般,是灰灰的。在河岸的冰冷的石凳上一直坐到傍晚,遙遠的天邊火紅,夕陽的餘暉照滿大地萬物,卻獨獨照不進她的心。
清醒了,仍舊要面對。
回到家,老舊的小區,小孩子三五成群的拿著從家裡偷偷轉移的鞭炮,在大院裡放著。一會兒響一個,伴隨著笑聲。他們的幸福就是這麼簡單,很容易滿足。她要的幸福也很簡單,為什麼卻遲遲得不到呢?
樓道里依舊漆黑一片,原本就窄小的空間,堆滿了雜物,有時候兩個人相遇都要避一避才好過去。
深深的吸了幾口氣,走到自己門口,大門仍然是下午她離去時的樣子,敞開著,裡面一片漆黑。那一刻,她的腦袋裡有一根玄砰然斷裂,隱隱中她知道有什麼不好的事就要發生了。
「媽----」她大叫了一聲,房間裡似乎都能聽到她的回聲,恐慌、悽厲。衝進房間時,她全身的血液靜止了,那一幕,直到很多年之後一直盤旋在她的腦袋裡,母親披散著頭髮,躺在地上,身體蜷縮著,全身冰冷。
林艾牙齒咬著唇,血滴慢慢的滲出來,嘴唇上鮮紅的一片。
她就這樣雙手圈住母親,沒有淚水,沒有呼叫,一直等著救護車的到來。
這一晚,醫院冷清的可怕。
手術室門打開時,醫生摘下手套口罩,擦擦額頭的汗。
「醫生,我媽媽怎麼樣了?」林艾見人出來,立刻沖了上去。
「病人腎衰竭----換腎----」她斷斷續續地聽了幾個字,後面的話她再也聽不進去了,一步一步地往後退著。
醫生護士浩浩湯湯地走過去了,母親被推了出來,滿頭汗濕,虛弱地躺在床上。
林艾打來熱水,細細地用毛巾擦拭著母親的臉,緊緊地攥住母親的手,「媽媽,你一定要好起來。」
林艾輕輕地走出來,站在空曠無人的走廊上,腳下的拖鞋早已不知道什麼時候少了一隻,額頭的發濕嗒嗒的貼在臉上。
她木然的坐在台階上,團成一小團,單薄的身體瑟瑟發抖,再也忍受不住了,淚水決堤了,絕望的哭泣著,沒有聲音。在這又暗又冷的樓道里一個人咽下了所有的淚與血。
母親給她的世界倒塌了,一瞬間傾倒,劈頭蓋臉地砸她的身心,沒有傷痕,沒有血水。
「恭喜,恭喜,恭喜你啊----恭喜,恭喜,恭喜你啊----」手機歡快地唱起來,她抹了抹眼淚,原來已經十二點了,祝福簡訊如浪cháo般湧入。
這一刻她太需要有個人和她說說話,無論是誰。孤獨、恐懼已經慢慢吞噬了她整個人,她有種錯覺,自己已經不存在了,只剩下一個軀殼。
右手無力的攥住手機,在通訊錄里一個一個的翻著,最終停在了「許曄軒」名字上,按了。
一秒,兩秒,三秒……依舊是那首熟悉的鋼琴曲《致愛麗絲》,然後是「你撥打用戶無人接聽……」
林艾不知道哪裡有了執著的勇氣,第一次這麼堅持,不停地撥打,不停地按著,此刻她深深的體會到許曄軒當時的心情了,心裡哀求的喊著「曄軒,你為什麼不接?曄軒----」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已然蹦躂的一角,似乎又有了重生的星火在燃燒。
「喂,曄軒----」期待的,心酸的,一切她只是想到了許曄軒。
「林小姐吧----」剛剛的點點星火,就被當頭一盆冰水澆熄了,「曄軒剛剛和雨陵下去放煙花了,雨陵從小就喜歡放煙花,曄軒這孩子,身體才剛剛恢復,非要陪著去----」許夫人心情頗好,「很感激你最近沒有再來打擾他,希望----你以後也別再來打擾他。」
望著那掛斷的電話,看著那熟悉的名字,林艾摸著自己的胸口,一顆心早已是支離破碎。痛到最後毫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