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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44:04 作者: 文安初心憶故人
「嗯。」子越微微怔了一下,應了一聲。
「好好的,換什麼號?」我試探著想問問子越究竟。
他頭也沒抬,生硬道:「別瞎操心了。」
瞎操心?哼哼,看他低頭看報認真嚴肅的樣子,我忍不住沖他鏡子裡的人影扮個鬼臉。他幽幽的開口:「別以為我看不見。」
「你能看見?」我吃了一驚。他終於抬起頭,看向我的眸子滿是笑意,唇際一挑:「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眼裡。」
我的心忽然像清風拂過細柳的飄搖,整個人輕飄飄起來。原來他一直在細細看著我,頓時如嗅到了陳年的甘醇一般,從心到眼全是沉醉。我幾步走到床邊,躺到他身邊,一頭蹭在他懷裡,哼哼唧唧著:「老偷看我,討厭。」
他看著被我濕頭髮蹭的濕漉漉的胸前,抽抽嘴角,一把拽過枕頭旁的毛巾,揉到我頭上細細擦起來,有些責怪著:「還不趕緊擦乾,當心感冒。」
我抬眸看他,嘻嘻笑道:「偷看我那麼久,沒聽到寶寶說話嗎?」他眉眼笑開:「你倒說說,小傢伙說什麼了?」
「他說要聽爸爸講故事。」我歪頭看他,早繃不住笑出了聲。
「講故事?」他有些好笑,「我從來沒講過,不會。」「講嘛,白雪公主你會吧,灰姑娘你會吧。不注重胎教,後果很嚴重,寶寶會缺乏想像力。」我不依不饒磨起來。
他有些扶額:「你讓我想想。白雪公主----」過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從前,有個公主。」剛說了這幾個字,我已經「嗤嗤」的笑起來,鑽進他懷裡笑的眼淚直流。童話故事從他嘴裡出來,有種特別的滑稽,一本正經的表情,配上幼稚的語言,搭的不倫不類。
他也悶悶的笑了幾聲,堅持講下去,我不笑不鬧了,靜靜貓在他懷裡,手撫著肚子,聽他低沉的聲音講著白雪公主的故事,我相信是他第一次講,句子很簡潔,一點也不生動,像領導講話,但在我耳中,卻是最美的故事,因為承載的,是一份對他來說難得的愛。聽著聽著,我竟又犯起了困,沒有聽到王子駕到就已經睡去。
過了幾天,卻忽然接到了若琛的電話。自從上次滑雪她留了我的手機號,除了節假日發問候簡訊,倒從沒聯繫過我。我有些納罕的接起來:「餵?若琛。」
「小薇姐,是我。你有時間能來我家一下嗎?」若琛的聲音有些虛弱無力,「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你沒事吧?」我有些擔心,聽她的聲音很不對勁。
「沒事,就是沒精神。」若琛有些抱歉道:「我聽徐碩說你懷孕了,真的不好意思麻煩你,但是我真的沒辦法了。」說著聲音有些哽咽。
聽著她的聲音我有些慌亂,該不會是徐碩傷了她吧?忙說道:「沒事,我這就過去。你家在哪裡?」若琛說了航天橋附近的一個小區。我匆匆記下掛了地址。
給子越打了電話說了情況我要出去,他頓了頓囑咐我走路小心,派了司機過來接我過去。若琛的家我沒去過,一個不太張揚的小區,看著並不新,但是進門登記的很嚴,保安還和若琛家裡通了電話才放我們進去。
司機告訴我這是某個機關的家屬區。這個小區的房子怕是已經漲到5萬一平了,我直咋舌。司機說這個小區是某個非常好的學校的學區房,才會漲的這麼猛。我心裡不禁一沉,在北京生活,如果買不起好的房子,是不是連下一代的教育,都要輸在起跑線?我不敢想。
到了若琛家門口,敲了一會兒,一個五十多歲的阿姨把門支開一條fèng,很凌厲的掃了我兩眼,我忙介紹自己:「我是若琛的朋友,找她有點事。」
「進來吧。」阿姨的表情淡淡的,一邊放我進來一邊問著:「你是她同學?」
我正愁不知道怎麼回答,若琛從裡屋走了出來,臉色很蒼白,步子都深一腳淺一腳的。向我打著招呼:「小薇姐,你來了。」轉而冷冷看向那個阿姨:「媽,我和同學聊天總行吧?」
阿姨想說什麼,看了看我,沒有開口。若琛拉著我進了她的房間。
「出什麼事了?」看她媽媽的架勢,強勢的不同尋常。我急忙問道。
「小薇,徐碩要和我分手。」若琛捂著臉,聲音很痛苦。
「為什麼?」我的心咯噔一下,怎麼這麼突然,難道是為了邵琦?腦子忽然混亂了。不應該啊,徐碩明明放下了。
「他說為了我,必須放手。」若琛抬起頭,滿臉的淚痕。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你快告訴我啊。」我有些著急,抓著她的手,「發生了什麼事?他為什麼換號了啊?」
看我滿臉迷茫,若琛問道:「他被徐立趕出公司了,你不知道嗎?」
我的頭嗡的一聲大了,頓時愣在了那兒,我一點也不知道。難怪子越聽我問徐碩一句都不接茬。「我什麼都不知道,最近一直在家,哪兒也沒去。」
若琛抽泣著:「老徐總出院了,卻什麼也不清楚了,除了知道吃喝,話都說不利索。徐立的媽媽把老徐總接回了老家。徐立全面掌控了公司,前幾周董事會大變動,他做了董事長。就把徐碩所有的職務都撤了。」
「他是徐碩的哥哥啊,他怎麼忍心這麼做?」我的心陣陣扯痛,為什麼這種兄弟殘殺的事情家家都要上演?
「徐立一直很會偽裝。那會兒老徐總生病前,他對徐碩關懷備至,比親哥都貼心。還在老徐總面前總說徐碩的優點。老徐總直誇他仁厚,對他很放心,才把公司的生意交給他打理。誰知道一旦出了事,翻臉比翻書都快。」若琛滿臉的寒意,「真沒想到他那麼能忍,他和他媽媽對徐碩母子有那麼恨,除了徐碩名下那套別墅他動不了,徐碩名下有股份的公司,我不知道他怎麼操作的,一家破產了,還有兩家把徐碩完全架空了。再撤了徐碩的職務,弄得徐碩連公司都去不了。」
我的心頭陣陣寒意,徐立夠忍夠狠。這是手足能做出的事情嗎?可從他現在的毒辣,不難想像出他心頭的恨意,竟能隱忍這麼多年,而且還能在老徐總面前裝模作樣那麼多年,他究竟是個什麼人?還是根本不是人?我心中發緊,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回過勁:「那徐碩怎麼辦?」
「他沒辦法啊,他從國外回來沒多久,老徐總還在讓他熟悉公司的業務,他都沒觸及到公司的核心就被徐立趕盡殺絕了。老徐總也沒想到自己會突然病倒。」若琛痛苦的嘆了口氣。
我為徐碩心疼著。父親生病已經不幸,母親在病床前都無法近身更是折磨,可除了這種精神委屈,徐立母子開始了瘋狂的報復。徐立媽媽果然把老徐總接回了老家,徐媽媽想見老徐總一面都成了奢望。而徐立隨後的掃地俱盡,更是把徐碩逼到了無路可走的絕境。我一時無話可說。
「更可笑的,是我的父母。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徐碩不是正室生的,現在反而拿這個當藉口,說他出身不正。」若琛淒楚的說著,「說幸好只是訂婚,還沒結婚,逼著我和徐碩退婚。我不肯,他們親自找了徐碩,徐碩就再也不理我了。」若琛說著哭倒在我懷裡。
我緊緊抱著若琛,心中滿是苦澀,卻不知道怎麼安慰她。一邊是至親的父母,一邊是心愛的男人,她能怎麼辦?而她的父母,最初選擇徐碩,不過是看重徐家的財勢,如今變故,徐碩已經不是徐家家財萬貫的三公子,只是被掃地出門的「出身不正」的私生子。身為父母,讓女兒離開,似乎也無可厚非?我不禁問道:「你自己呢?你捨得徐碩嗎?」這個答案我想我都知道。
「我捨不得啊,可是我爸媽把我關了起來,不許我出門半步。徐碩也不接我的電話,不回簡訊,後來乾脆換號。我都不知道怎麼找他。」若琛的身子軟成一團。
第五卷 死生同契闊, 靜守來生長(末卷) 第一百七十二章 徐家驟變見恩怨(二)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這便是社會現實,當你位決巔峰時,所有人抬頭仰望,直讓你自己都輕飄不已;而當你落魄失勢時,能不落井下石,狠狠踩你一腳,已經不易。我感慨於若琛父母的現實,可人活在世,誰不現實呢?
我又想罵徐碩混帳,他怎麼能對若琛這麼絕情,拒絕一個深愛他的女人?卻罵不出口,他有他的自尊,他本就為著他母親活的隱忍不甘,好容易有了若琛,又遭遇這種變故,自己尚未找到出路,又受到若琛父母的折辱。他是最痛苦的。而且以他的境況,放手才是愛護若琛?我心中完全混亂了。
「小薇姐,為什麼會這樣?」若琛哭的喘息不上,喃喃的問著。我的心很酸,卻回答不了若琛的問題。為什麼?似乎是偶然,老徐總的突然生病造就了這一切,可似乎又是必然,只要老徐總的身體有差錯,就是這樣的結局。
到底誰錯了?徐碩沒錯,若琛沒錯,若琛的父母呢?他們為了女兒生活無憂,可憐天下父母心,也沒錯;徐立呢?他固然狠辣,可是他和他的母親這三十年又是什麼日子,他們是老徐總的妻兒,卻承受了近三十年的冷落,承受這種畸形的家庭,他們也很可憐。那是老徐總錯了?可是不願意對喜愛的女人放手,又願意為合法妻兒負責,他又哪裡錯了?
這個世界,既然讓人類產生了愛情,為什麼卻沒有地方盛放我們的愛情?不合社會規矩的愛情,游離於所謂道德之外的愛情,是不是就該掐死?可是情之一字,從來就不是想生就生,想滅就滅。而所謂的社會規矩,所謂的道德,不也是人定的嗎?也不是像日月星辰一樣與生俱來的啊。人為什麼要形成這樣的規矩和道德?
我的心裡像堵上了幾十斤的棉花,軟軟的呼吸不上,也說不出話。
半晌,只能拍著若琛的背,有些無力的安慰著:「徐碩緩和一段時間,會再來找你的。他心裡很在乎你,否則也不會現在放手。」
若琛伏在我懷裡,有些茫然:「他會嗎?他一定記恨我勢利的父母了。我爸媽做的的確很過分,當初是他們硬委託介紹人促成的我和徐碩,對徐碩滿意的不得了,如今又說他本來就是孽緣,該著遭報應----」若琛痛苦的說不出話。
「不會,他對你的情感,你自己也知道的。」我機械的說著,卻對那句「本來就是孽緣,該著遭報應」膽戰心驚,會有報應嗎?我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