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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44:04 作者: 文安初心憶故人
他狠狠敲了我一個爆栗子,面色微微不悅:「趙小薇!」看我有些怯怯的目光,抽抽嘴角道:「當年你說過我不老的。」
有嗎?我摸著被敲痛的額頭使勁想著。忽的想起當年他女兒送賀卡的那件事,失口大叫道:「原來你那是在試探啊?」後悔的腸子都青了,早知道那時就不該說「一點都不老。」而該說「老的還不輕。」這真是最虧本的馬屁。
看他微佯的神色,我吭吭哧哧的找補著:「其實,也不老,才十幾歲----」
他一把把我摟進懷裡,低低的說著:「已經晚了。」晚了?是啊,嫌不嫌老,都晚了。自己的心已經付出去了。
人有時很奇怪,在北京,總是壓抑的和他揣度試探著,而在這裡,這廣闊的明媚天地里,只是我和他的,只有我和他,沒有其她人在暗處隱隱的等著他,心裡真不是一般的輕鬆。
陽光曬的身上暖洋洋的犯懶,他的聲音有些慵懶:「唱首歌吧,記得剛認識你時,你的歌很動聽。」
我一愣,想起我還曾經和他合唱過一首歌呢,那首老的掉渣的《心雨》。只是當時,打死我都不相信,有一天我會和他並肩坐在船上看兩岸青山隱隱,身邊碧水悠悠。
我隨口問著:「想聽什麼?」
「老點兒的,現在的歌不好聽。」他的聲音低沉隨意。
我窩在他懷裡,想了想唱:「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夢想著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見,從此我開始孤單思念,想你時你在天邊,想你時你在眼前,想你時你在腦海,想你時你在心田。」
我的聲音和王菲不像,卻也唱的認真,一連幾個「想你時」,他聽了皺皺眉頭道:「這麼想我?」
這算是個冷笑話麼?我抽抽嘴角:「純屬藝術,不帶私人感情。」
他呵呵的笑了,聲音在水流中散開,「這首歌不好聽,滿大街都是。再唱首老歌。」
要求還很高啊,真不好伺候。我想了想,悠悠的隨著船行的節奏,緩緩開了口:「若耶溪傍採蓮女,笑隔荷花共人語。日照新妝水底明,風飄香袂空中舉。岸上誰家遊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揚。紫馬嘶入落花去,見此踟躕空斷腸。」
這首曲子是江南小調的風格,我的聲音很柔和婉轉,唱這歌便有了絲幽幽的韻味。
他微閉著眼,攬著我,一曲終了,久久沒有說話。
半晌,說了句:「這是什麼歌?很好聽。」
我憋著笑:「採蓮曲,李白寫的,一千多年了,夠老嗎?」
他悶悶的笑了:「又玩鬼機靈,想去若耶溪?」
我被看穿的瞅著他:「聽說離這兒不遠--」
我一直懷疑馮子越的腦子是什麼做的,我上午看酒店附近景點介紹時,知道有若耶溪。剛才突然想到這首歌,想著先唱給他,因為擔心他不會陪我去,我連讚美若耶溪的詞句都想了一大串,結果沒等出口,已被他看穿了,把我中間多少步驟都直接省略。
去若耶溪的路上,我隨口問起了:「你的故鄉,也很美吧。」
「很美。」他聲音低沉卻堅定,「不過我只待了十年。」
「後來呢?」我好奇問著。
「後來隨著我父親工作調動回城了。到了X市。不過每年還是會回去,找找我小時候那幾個鐵桿弟兄,再去看看當年被我偷地瓜偷果子的大爺大叔們。」說起他的故鄉,他的聲音柔和了許多。
「後來怎麼不回了呢?」他的聲音里,對故鄉的情誼還是很深厚,為什麼後來就20多年不回了,我有些好奇。
他的面色變得有些凝重,似乎不願說起:「不想回了。」
我便也識趣的不再問了。
看景不如聽景,冬天的若耶溪倒是沒我想像的入勝,和詩中的「萬山蒼翠色,兩溪清淺流」有些距離。
但馮子越卻是覺得不錯:「有些意思。」
「有些蒼涼吧。」我撇撇嘴,不以為然。
他沉聲說:「你們女人就知道繁華是美,繁華遠遠比不上蒼涼。」
繁華不比蒼涼?我細細琢磨著,隨口說著:「蒼涼,是繁華後的蒼涼,更能體味過盡一切的味道?」
他看著遠處沒吭聲,半晌,看看我笑了:「和你說話不費勁。」
我心裡一動,看著他站在水邊的身影,忽然覺得他和那背景似乎就是一體,青山隱隱,水流澹澹,下午的陽光下,他獨立水傍,形單煢煢。心裡第一次對他生出一絲愛慕。是的,就是愛慕的感覺,不是纏綿依附的愛戀,也不是糾纏掙扎的情慾,更不是盲目的仰視崇拜,而是一種傾心,一種仿若尋了很久忽然發現就在身邊的前盟。
我有些情不自禁,向前走了一步,怯怯的牽起他的指尖,他轉頭看向我,溫和的一笑,用力牽起我的手。第一次與他,十指交纏,看著他的眸子,一剎那,我有些恍惚。
他正要說什麼,忽然手機響起,他接起來,似乎是生意上的事情,說了十幾分鐘,剛才的情致便一掃而空了。便又搭著船回去。回去便是到了該準備吃晚飯的點兒,他定是又有應酬了,我跳上岸正準備自己回酒店。
他忽的在背後喊住我:「和我一起去吧。」
我有些愣神,除了老徐總那次別有用心的宴會,我從未以這種特別的身份陪他出席過正式的場合。何況只那一次就捅了個大簍子。我有些為難:「不合適吧。」
他淡淡笑笑:「埋頭吃就行,哪有什麼合適不合適。」
埋頭吃這麼簡單?我立即轉身,小跑兩步跟上他的步子。
隨他到了紹興市里一家裝修很豪華的飯店,進了包間,已有幾個人等在裡面了。每人身邊一個靚麗的女子,女人在這裡也許就是件裝飾品。我低頭看看自己,除了大衣,一件薄薄的毛衫,一條素淨的裙子,素麵朝天,和滿屋的精緻玲瓏很不搭調。
包間裡的人一見到他紛紛上來握著手,寒暄著。只有一個年紀和他差不多的直接沖他捶了拳:「半年沒來了,不夠意思。」
他也樂呵呵的回了拳:「這不是來了麼。」
那人看著我微微一怔,臉上的笑容有些凝滯。
子越看了我一眼,介紹著:「趙小薇。」我這樣的身份,介紹個名字就可以了,大家便都能心領神會。我現在已經皮實了,雖然心裡覺得彆扭,面上還是淡淡的微笑。
又指著剛才那人介紹:「付老闆,紹興酒業一霸,財大氣粗。」聽他的語氣,和這個付老闆應該是相當熟稔的。
我微笑著去握手,儘量做出淡定的樣子,但臉上青澀的表情還是出賣了我的經驗不足,那個付老闆沖子越一個挑眉:「口味越來越嫩了啊。」
子越面色微微有些不悅,淡淡道了句:「別瞎說。」
付老闆立即斂了調笑的神色,再看向我的神色,面上已少了剛才的輕浮,多了份疑惑,看向子越咋著舌:「老哥,你居然認真了。」
子越沒再看他,前去入了座,那個付老闆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急急火火的撥著電話:「唐莉啊,你走哪了?要不----」
話剛落音,一個女人的聲音已經響起:「付老闆,你催什麼啊,我到了到了----」
第四卷 愛起費思量,情生易斷腸 第一百一十章 借酒發揮半含酸
人未到,聲先入,好一口嬌滴滴的軟語,我看向門口,一個紅衣女子正裊娜持著電話進來,二十多歲,容貌俏麗,有著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婉,打扮的卻很張揚,有些暴露惹火,但在我看來,露得有點多,反而低俗了。只是身邊的這群男人不知怎麼看,有幾個是眼睛直了。
我轉眼看了看子越,他瞟了眼叫唐莉的女人,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似乎很不在意的衝著付老闆說:「人還沒齊?」
付老闆面色微微有些尷尬,忙著說:「齊了,齊了。」
唐莉細細把屋裡的人打量了一番,目光便黏在馮子越身上再也離不開了。表情剛才還是柔婉,此刻就成了嬌媚,滿眼的桃花,對著子越柔柔的就是一句:「馮總,好久不見。」
如果說聲音能銷魂蝕骨,這個唐莉的聲音就算的上。我身上冷冷的就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裡狠狠的一揪。
子越對唐莉客氣的揮了揮手,聲音淡淡的:「坐吧。」
唐莉一愣,看了看我,臉上的表情凝固了,有些愣神不知該坐哪兒,付老闆忙招呼著:「唐莉,坐我邊兒上。」
付老闆身邊另一個黑衣美女立即狠狠的別了付老闆一眼,冷冷哼了一聲。
我心裡便有幾分明了,若是我不來,這個唐莉,該是給馮子越準備的吧。看來我真是低估了馮子越,以為到了紹興,就少了那些鶯鶯燕燕的煩擾,天地間只有我和他。我忽略了他處處留情,那些女人無孔不入。
我有些懊惱,看向馮子越,他在和旁人談笑風生,我的心揪成了一團,又偷眼看看唐莉,她也正看著我,目光冷冷的。我忙低下頭,一口一口的使勁喝著茶。
子越扭過頭淡淡對我說了句:「飯前少喝茶,傷胃。」
我一愣,又偷偷看了看唐莉,這回不是冷,是要噴出火。
我在這冰火兩重天的煎熬下幾乎要坐不住,其他人還好,那個付老闆不停和唐莉聊著解著尷尬,很明顯不速之客是我。直聽到子越那句話,才轉看向我,找著話題道:「趙小姐是哪裡人。」
我說出了老家,他頻頻點頭笑著:「不遠,半個老鄉。」
席間他們聊著生意上的事兒,我遵照子越的吩咐低頭猛吃,不過右手不給力,左手勉強著,也猛不到哪裡去。
看我費力,子越塊了幾勺菜到我身邊的碟子裡,我沖他感激的微微一笑。他也笑笑:「嘗嘗這個清燉魚翅,當地名菜。」說著把那盞魚翅放到我的手邊。
付老闆開著玩笑:「馮哥,你轉性了啊?」說完壞壞的看著子越。
子越沖他抽抽嘴角:「吃你的飯。」
眾人鬨笑著,那個唐莉瞄著子越面前的田螺肉,酸酸的說著:「馮總,我也夠不著呢。」聲音又軟又糯,還帶著點小撒嬌,我的骨頭都要蘇了,卻也又些不痛快,明目張胆的當我是死人嗎。如果艾雲在就好了,她一定會衝著唐莉冷笑:那你站起來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