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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40:11 作者: 忘還生
可奚容才咬到裡面的肉餡,就被油膩味沖得她忍不住起身去一邊嘔了起來,又讓他面色勃然一變。
等吐完了,宮椋羽上前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將水壺遞給了她。
奚容喝了水,第一句問的是:「宮裡發生了什麼事?」
他道:「你不是知道嗎?」
奚容只是猜到,見他這態度就更加肯定了,問道:「你們如今是叛黨,天地之大,要往哪兒去呢?」
她看得出來,宮椋羽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他未置一詞,而是轉身出去了。
人一出去,奚容忍不住四下打量能逃出去的路,但這小廟只有門,連窗戶都沒有,她只能悻悻作罷,又低頭看自己的鞋襪,鞋子上有一個泛黃的小洞。
也不知道宮秋庭什麼時候才能知道,能不能找到她。
外頭宮椋羽模糊的聲音夾雜著冰雪隱約傳進來,奚容沒有聽清,人就已經進來了。
「我將他們遣散了,往後就咱們兩個人,去哪裡都可以。」
宮椋羽撿起狐裘披到她身上,似乎又打算啟程。
宮椋羽說的「他們」,是跟隨自己的最後一支軍隊,這是他一年前在幽州另募的,與王問山的軍隊無關,原是在城外駐守,抄家之時才帶進城的。
如今人多眼雜,靖朝也容不下這支兵了,他更養不起兵將,便不打算帶著他們。
「值得嗎?」奚容站住腳步,抬眼認真看他。
她記得當年兩人秉燭夜聊,他曾說個要做一個少將軍。
宮椋羽回頭與她對視,眼裡並無半分遺憾難捨。
舅舅說少將軍要以守護著江山為己任,可彼時他想做的少將軍,只是因為奚容說道這個詞的時候眼睛裡亮晶晶的。
他執起奚容的手,開玩笑道:「你覺得這破廟底下會不會埋著金銀,幫我重新起兵打回去?」
奚容垂眸看他搭著自己的手,沉默不說話。
她的雄黃粉已經不知什麼時候撒光了,如今得想法子盡力拖延時間,等宮秋庭找到她。
宮椋羽看得出她的心思,眼神黯然,拉著人一起踏出了破廟,帶她到附近的鎮子裡尋一駕馬車,自己當起了馬夫。
「你想帶我去哪裡?」奚容從馬車裡探出頭來。
宮椋羽說起打算時,眉目舒和:「你身子不好,咱們不能走太遠,就去迎州吧,那裡背山,氣候暖和。」
奚容索性直說道:「我得生下這個孩子,你知道的,若是不好好生下來,我的身子就壞了。」
他面無異色:「嗯,你想生就生吧。」
未料他這都不生氣,奚容添油加醋道:「宮椋羽,這是你弟弟的孩子,我是他的夫人。」
他當沒聽見:「往後你叫我阿松,可不可以?」
車帘子被猛地甩了下去,宮椋羽亦垂眸無言,駕著馬車緩緩地起步,為圖平穩,他走在了官道上。
正是寒冬,官道上人跡稀少,車輪嘎吱碾過積雪。
「你為什麼時至今日還不肯放棄呢。」輕輕的嘆氣聲自馬車裡傳來。
宮椋羽目不斜視地盯著前路,他其實也在想這個問題。
自隔著圍牆見她笑的時候起,宮椋羽就隱約有了奇妙的感覺,冰雪凍得他四肢發疼,心尖卻像春日初解的湖邊,綠柳上綻了新芽。
偏偏她又朝自己招了手,不由自主朝她走過去時,他不明白那是對豆包的渴望,還是想細看看她。
教他鉤月槍的師父說他是最有天賦的徒弟,不單是對招式的理解,更因為他性子裡的那份執著。
輕易不改其念,槍尖永遠指著所向之處,就算斬了他的四肢,眼睛也要狠狠盯著自己的目標。
沒這份執著,鉤月槍他三年根本練不成,落磬寺里脫胎換骨的藥浴也絕對熬不下去。
可執著到了瘋魔,就什麼都顧不得了。
這樣的念頭和她能說明白嗎,大概除了害怕,她什麼都不懂。
奚容說得沒錯,她真是倒霉,遇見了他。
雪又飄了起來,天地間一片潔白,更顯靜謐。
下一個轉彎,黑簇簇的軍隊就將去路徹底地堵住了,似乎是等待已久。
領頭馬上坐著的正是宮秋庭,王問山父女連同宮成玉也在。
抓住韁繩的手一勒,馬兒停下,宮椋羽拿起一旁的玄鐵長/槍,緩緩站起身,氣勢孤傲而決絕。
宮成玉看他還要螳臂當車,忍不住皺眉:「椋羽,此刻住手,你還有回頭之路。」
王意柔雖也氣他執迷不悟,但終究不肯見他死了,勸道:「大表哥,你已經哪都去不了了,就……算了吧。」
宮秋庭沒有理會他們,而是看向宮椋羽身後的車簾。
那帘子動了動,奚容蒼白的臉露了出來,見是他來,眼中如釋重負。
正是有奚容幫忙,他才能這麼快地跟上來攔住宮椋羽。
原來她早和襲光說好,將庫房裡存著的雄黃粉藏入進鞋襪之中,戳了一個小孔。
只要她鞋尖一傾斜,就會慢慢漏出來,即使是昏迷過去,奚容也能在沿途留下痕跡,好讓訓練有素的獵犬能一路跟著氣味過來。
宮椋羽無謂再猜人是怎麼追上來的,他忽地拉起奚容斬斷韁繩,直接越上來馬要逃出去。
可一路乖順的奚容這時候卻奮力掙扎了起來,不肯隨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