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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37:37 作者: 袞袞
    小章氏心臟驟然縮緊,連該怎麼呼吸都忘了。

    第90章 了結

    「你、你……你們怎麼……」

    小章氏瞠目結舌, 碎著步子往後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麼。

    衛暘已經被她兒子解決,而建德帝也已交由她兄長處置,最不該出現在這兒的幾個人, 怎麼會……

    忽然意識到什麼, 小章氏瞳孔驟然如貓兒般縮起, 「你們把我兒怎麼了!」

    相仿的問題, 就在幾息前還是太后在質問她, 不料風水輪流轉,這麼快就輪到了她。

    衛暘也不吝嗇繼續往她心上捅刀,睥睨著她, 涼聲道:「死了。」

    小章氏一震, 心窩像是瞬間被這簡單兩個字擊穿,整個人搖搖晃晃,在簌簌穿堂而過的北風中踉蹌,「噗通」癱坐在地,直著眼睛愕然默念:「死……死……了?」

    織金繡祥雲紋的嫣紅衣擺隨之無力地飄落, 浸在旁邊的血泊當中。

    織物的經緯吸飽了血,變得綿軟萎靡,全無適才的凜然風華。

    小章氏卻無暇顧及, 平日明明是最注重儀容的人, 這會子直瞪著門外幾人,鬢髮凌亂,目眥盡裂, 聲嘶力竭地吼道:

    「不可能, 不可能!錦衣衛還沒從芙蓉城趕回來, 京中九門的戍衛和宮裡的禁軍皆在我兄長手中, 整整五萬人!你手裡頭沒有兵符,根本沒辦法調兵遣將,要如何同這五萬人相抗衡!假的,一定都是假的,你在騙我!騙我!」

    滔天的怒火將她僅剩不多的理智燃燒殆盡,她顧不得名門尊貴,也顧不得肩頭尚還在淌血的傷口,摸起血泊中的那柄匕首,便徑直朝衛暘幾人衝去。

    人在瀕臨絕境之時爆發出的力量不可估量,饒是身手奇絕如衛暘和鹿游原,也著實驚了一跳,趕忙舉起手中的傢伙,擋在元曦面前作防衛狀。

    利刃閃著致命寒芒,仿佛削鐵如泥。

    可匕首的主人卻在離他們三步開外的地方,硬生生停住。

    長劍徑直沒入她小腹,自她背後貫穿而出,殷紅的血順著劍尖滴答而下。雪花落在血泊中,頃刻間便頓消於無形。

    小章氏低頭茫然看了眼腹部的長劍,又不可思議地抬頭看面前的人。明明是同床而眠數年的人,她卻似不認識了一般,「陛……下?」

    「你別喊朕!」建德帝大喝。

    氣勢之盛,四面的門窗似都被激到,豁然敞開,在呼嘯的風雪中「吱呀」搖擺,苟延殘喘。

    瑟縮在角落的宮人內侍都經不住抱頭尖叫,聲音也染上哭腔。

    因衛晗起兵之時,建德帝正在佛堂裡頭清修,一身素衣佛珠都沒來得及更換,就被章雲諫抓去軟禁,無法更衣。直到被衛暘救出,他也是這般裝扮。

    眼下他一劍將小章氏捅了個對穿,鮮血染透了小章氏的衣裳,亦紅了他脖頸上那串聖潔無雙的紫檀佛珠,上頭刻著的六字大明咒變得模糊不清。

    像是一尊墮入地獄的佛陀,一念成魔。

    建德帝卻全然瞧不見,捅了一劍還不解氣,又掐住小章氏的脖子猛烈搖晃。戾氣在眼底滋長,他歇斯底里地質問:

    「茹兒視你為親妹,待你那般好,與你同吃同住,得了什麼賞賜也定會分你一半。便是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她還求著朕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你,你便是這般報答她的嗎?!」

    因失血過多,小章氏頭腦本就暈眩,這會子被他如此搖晃,更是嘔血不知。

    人卻還在笑,纖纖細手猶沾著鮮血,輕輕撫上他面頰。像是在描摹他此刻猙獰的面龐,要將他刻入心上。

    紅唇湊到他耳邊,悠悠道:「因為……她活該。」

    建德帝一怔,不可思議地轉目看她,五官因驚怒而逐漸扭曲。

    小章氏似被他這模樣取悅到,死灰般的雙眼終於亮起些許晶亮的光,「你以為,她當真有這麼好心?若她真待我那般好,為何她懷孕之時,明知我已經另同別人定親,還非要接我進宮?」

    建德帝一時啞聲,不知該如何回答。

    小章氏看得心滿意足,努力擠出最後一絲氣力,攀伏在他肩頭,自問自答道:「因為她害怕啊。害怕你受不了這十個月的寂寞,另外寵愛了別人。等她生下孩子,你心裡早就已經沒了她的位置。

    「肥水不流外人田,與其讓別人占了這份榮寵,倒不如讓自己家人來,這才非要將我接進宮來。否則她難產大出血,明明早就已經危在旦夕,卻為何執意不肯見太醫,也不肯讓人幫忙擦去身上的血,非要以那樣的姿態回宮見你?

    「可等你人過來了,她又拿巾帕蓋住自己的臉,不讓你看。無論你說什麼,她都不肯揭開。非要親眼看著你答應會好好照顧我,她才肯咽氣?

    「你捫心自問,當時看見她那副鮮血淋漓的悽慘模樣,你是不是就已經決定,無論她說什麼,你都會答應?甚至,就連那東宮之位……」

    「你閉嘴!閉嘴!」這回輪到建德帝捂著她的嘴,不願再聽。

    小章氏卻並不打算讓他如願,即便已經沒什麼力氣,被鮮血染紅的唇還在他指縫間放肆微笑,「成王敗寇,自古通理。今日我是輸了,我認,但你也沒贏。可憐啊,你那般疼愛她,可在她心裡,你卻根本沒有章家重要。」

    她說著,不由開懷笑出聲。

    起初只是「桀桀」的低笑,沒多久,便轉為仰頭縱聲狂笑。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刺耳,萬籟俱寂時刻便尤為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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