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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37:37 作者: 袞袞
說到這,她又忽然鬆開手,溫溫柔柔地幫她老人家整理被弄亂的衣襟,笑靨如花地規勸道:
「晗兒終歸還是孝順的,這麼多天過去了,他也沒下令將您如何,還好吃好喝地招待您。只要您肯乖乖交出玉璽,待晗兒繼承大統,他還是會奉您為太皇太后,讓您繼續在那歸雲山上頤養天年,您還有什麼好排斥的呢?
「要知道其他幾個太子-黨-羽,現可都在天牢裡頭押著。酷刑全都嘗了一個遍,身上連塊好肉都瞧不見。有幾個年邁的熬不住,在刑架上就直接咽了氣,連一句像樣的遺言都能沒留下……」
她邊說邊繞著耳邊的碎發,嘆了口氣。兩道細細的柳眉往中間擠,言辭間也滿是同情,可眼底卻全是快意,頗有一種大仇終於得報的酣暢之感。
打一棒子再給一顆甜棗,她行事素來如此。
換作旁人,這會子大概已經繳械投降。
太后卻只是眯眼冷哼,「名不正言不順的位子,你們喜歡,哀家可不稀罕。就算你真把哀家給殺了,哀家也斷然不會將玉璽交給你們這些竊國小人!」
啪——
小章氏一個巴掌徑直甩在太后臉上,力道之大,太后半張臉都被打偏過去,嘴角蜿蜒淌出了一行血。
周遭的宮人內侍嚇得肝碎,越發泥首在地,大氣都不敢喘。
「這把持過朝堂的人就是不一樣啊,我好話歹話都已說盡,喉嚨也都快冒煙兒,你還是不肯服軟。」小章氏抽出腰間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擦著自己的手,「可骨頭再硬,又有什麼用呢?說來說去,你不就是在等你寶貝長孫過來就你麼?不過可惜,你的這條生路,已經被我堵死了。」
倏地一陣疾風呼嘯而來,撞開緊閉的軒窗。
窗欞在框裡「吱呀」扭動悲鳴,雪絨花隨之擁擠入室,窗台上很快便覆滿一層薄薄的霜白。燒了地龍的屋子,竟也頃刻間冷得刺骨。
小章氏鬢邊的烏髮被風吹得飄搖,精緻的面容叫青絲分割得猙獰。
太后看不清她的眼睛,卻莫名被她周身散出的寒意激得渾身一顫。被捕這麼久,她冷靜的面容也是頭一回崩裂出些許驚慌之色,「你把暘兒怎麼了!」
小章氏輕笑兩聲,對她的反應甚為滿意,邊不緊不慢地整理被風吹亂的發,邊道:「人的心果然都是有偏有向的啊,之前說了那抹多句『晗兒』,你都無動於衷。一提你的寶貝『暘兒』,你立馬就來了勁。這要不是有繩子綁著,你怕是已經要咬死我了吧?」
太后沒心情同他掰扯這個,只瞪著她,惡狠狠問:「你們把暘兒給殺了,是嗎?」
「是。」小章氏翹起下巴盈盈一笑,答得倒也爽快,「就在剛剛。報信的煙火自那曦園竄上夜空,真真是比那上元佳節的火樹銀花還要漂亮。」
「你!你!」太后老眼猩紅,顧不得腕上的繩索拼命掙扎。鮮血浸透麻繩,她也渾然不知,只磨著槽牙質問,「你這個毒婦!暘兒究竟哪裡對不起你?你害死她母親不夠,如今還要將他也趕盡殺絕?那可都是你的至親,與你血脈相連啊!」
小章氏沒意料她竟知道此事,人頗是一驚,但旋即也釋然了。
橫豎這天下馬上就要歸她母子二人所有,是非黑白都由他們說了算,這些陳年舊事也沒必要再隱瞞,便哂笑道:「害死他母親的,難道不是你們嗎?」
太后一怔,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小章氏背對燭火,一把掐住她脖頸,眼裡的笑意在逆光中越來越涼。
「當初明明定下是我入宮為後,聖旨已頒,一應儀典章程也都預備妥當,甚至我的嫁衣都已經裁剪好。可就因為那狗皇帝見了姐姐一面,本該屬於我的一切,就都沒了。我只是拿回本就屬於我自己的東西,何錯之有?我都還沒問你們憑什麼,你倒是好意思過來質問我?」
她邊說,指尖邊跟著發力。一道道青筋宛如無數細小的毒蛇,虬曲爬滿她白嫩如緞的手背。
太后被她掐得直翻白眼,口舌張吐,吐字都極是艱難,卻還在斷斷續續「呃呃」道:「你……你、你就不後悔嗎?」
小章氏冷聲一哼,拔-出腰間的匕首,朝她心口猛然刺去,大喝道:「我最後悔的,就是十八年前心軟,沒能將她的兒子也一併除去,害得我現在繞了這麼遠的路,折損了這麼多,才終於夠上那位子!」
凜凜刀光豁然劃破隆冬苦寒的風,宮人內侍都不由閉上眼,不敢再看。
鈍器入-肉聲驚破這寂靜寒宵,伴著淋漓鮮血,徑直染紅了帝京深冬的雪。
可入耳的尖叫聲,卻年輕異常。
匕首落在血泊中,倒映出兩張茫然的臉。
小章氏往後踉蹌兩步,摸了摸直挺挺扎在自己右肩的鵰翎箭,納罕地看著滿掌心黏稠的血,又不可思議地轉向身後。
大門不知道什麼也開了,衛暘張弓立在門後。一襲白衣不染絲毫纖塵,同外頭的風雪幾乎融為一體。
唇角凜然一扯,他道:「姨母別來無恙。」
隨著他這一句問話,元曦、鹿游原也毫髮無損地跟著從門邊走出。
緊隨其後走出的,則是早就已經被她哥哥寧國公軟禁的建德帝,她曾經的夫君。
一雙目光陰鷙深邃,是世間最尖銳的刀,全不見昔日對她的疼愛和佛門的淡泊,穿過悠悠歲月直挺挺捅在她身上,直要將她五臟六腑都剜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