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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37:37 作者: 袞袞
他說,聲音帶起幾分危險的喑啞。
元曦一下停住不敢動。
炙熱的視線在頭頂盤旋,像草原上空的獵鷹,而她就是底下的一隻白兔,即便拼盡全力躲閃,也根本逃不出他的視線。只能可憐兮兮地窩在他懷裡,乖乖由他動作。
而他也極默契地什麼話也沒再多言,默默拿來漆盤上的藥,傾倒在巾帕上,又默默幫她擦拭。從脖頸到肩胛再到鎖骨,又順著鎖骨繼續往下……
周遭一片寂靜,只有瓶瓶罐罐碰撞時發出的「咯咯」聲。
以及巾帕滑過肌膚,與邊上的錦被織物細微的「簌簌」摩擦聲。
藥膏冰涼,落在兩人身上卻都莫名滾燙。
大約是衛暘太安靜,安靜到都有些異樣,元曦克制不住好奇,悄悄抬眸覷他一眼。
陽光自漏明窗斜照而入,他側臉剛好印在其中,冷峻也清貴,依舊是那個仿佛從魏晉風雅畫中走出來的謫仙。唯有一雙耳朵紅潤欲滴,在金芒中隱約透光。
元曦似忽然間恍然大悟,轉著眼珠琢磨了會兒,慢慢湊到他耳邊,試探道:「哥哥?」
他果然一顫,耳尖的紅暈擴大不少。
人卻是故作鎮定地冷聲警告:「別鬧。」
元曦忍不住想笑,明明比她更難耐,還跟她裝!
發覺了這點,先前那些被她按耐住壞心思都不由自主冒了頭,人也越發往他耳邊湊,明知故問:「哥哥為何不理我?」
衛暘身體瞬間繃得更緊,睜圓眼睛瞪視她,厲聲警告道:「別自討苦吃!」
元曦挑了下眉梢,全然不放在心上。不僅沒就此乖乖聽話,還伸手摟住他脖子,小臉得意地揚起,「你捨得讓我吃苦?」
因她是剛從睡夢中醒來,什麼都還沒來得及收拾。寢衣胡亂堆疊在枕邊,頭髮也帶了幾分凌亂。卻也因此,整個人也更有一種令人驚心的嫵媚。
柔頸纖細,芳唇微啟,一雙妙目靈動地轉著,每一道不經意的眼波都能在他心底燎起一團火。
衛暘眼梢都微微抽搐了一下,明知她是故意的,卻還是忍不住落入她掌中。
才剛抹好的膏藥算是白塗了,嘗到舌尖又苦又辣,比他這二十餘年吃過的所有藥加在一塊都難以入口,他眼淚都險些嗆出來。
也是在這一刻,他才終於明白,她明明身上還疼著,為何還非要來招惹他。
「小壞蛋。」衛暘咬著她耳朵罵道,惡狠狠卻又無可奈何。
元曦被他的溫柔糾纏得昏昏然,如水一般軟在他懷中,聞聲卻是將他摟得更緊,聲音軟糯也得意,「那你喜不喜歡?」
衛暘忍俊不禁,想也不想便答:「喜歡。」
她的好,她的壞,他都愛慘了。
他擁著人栽入軟衾中,欲同她共赴巫山,一道賞那繾綣雲雨,屏風外便響起一陣「篤篤」的敲門聲。
「啟稟太子殿下,雲公子求見。」
衛暘臉一瞬沉了下來。
*
自從那日冰窖一別,雲霧斂便一直在考慮雲旖的事。
想接下來該怎麼辦?是不是該帶她一塊走?若是要走,他們又該去哪裡?
芙蓉城是不能再待了,帝京又是個虎狼兇險之地,萬萬去不得。
如此接連想了幾日,雲霧斂都不甚好眠,昨夜更是坐在窗前,琢磨了整整一晚上。
之前他答應幫忙,曾跟衛暘提過一個條件。待一切都塵埃落定,雲旖的去留要交由雲旖自己決定,旁人不可置喙。倘若她不願回帝京當這個公主,哪怕衛暘是太子,是她的嫡親哥哥,也萬萬不可強迫於她。
眼下他過來找衛暘,也是為了這事。
日頭升至中天,正是大晌午會客的好時候。這會子過來尋人,既不會打擾人家正事,自己的請求也更容易達成。
可看著衛暘帶著他那個寶貝疙瘩從廊下過來,步入花廳,臉上都無甚好臉色。視線掃過自己,眼裡更是夾霜帶雪,直要在他身上捅出兩個血窟窿。
雲霧斂渾身激靈,手裡的茶盞都跟著晃了晃。
熱茶濺了小半盞在他手背上,疼得他「嘶」聲皺緊眉,忙招呼人趕緊拿冰塊過來。
花廳里一陣小混亂,衛暘懶怠搭理,徑直越過雲霧斂,扶元曦坐在上首玫瑰椅,自己也一撩袍子,同她隔桌而坐,漠然問:「尋孤何事?」
雲霧斂處理完熱茶,拿冰帕敷著燙紅的手背,將來意簡單說了一遍,正打算提先前的約定。可眼珠子一轉,他卻像是忽然想通什麼,改口鏗鏘道:「我想帶雲旖走,望殿下成全。」
衛暘端茶的手一頓。
元曦也愣住,「帶她走?去哪裡?」
「這個就無須二位操心了。」雲霧斂將冰帕翻了個面,聲音也同那帕子一般絲絲冒著寒氣,反問道,「咱們頭先可是說好了的,君子一諾重千金,殿下該不會是想反悔吧?」
衛暘哼笑了聲,將茶盞放回桌上,「可孤分明記得,之前咱們約定的是,一切去留,全看雲旖自己的意思。雲旖若是不肯點頭,誰也不准強行帶她走。這想反悔的究竟是誰啊?」
雲霧斂眉梢抽了抽,耳根隱約發熱,張嘴想說什麼,可話到嘴邊又生生咽回去。
元曦覷著他神色,忍不住問:「雲公子有話但說無妨。你跑這一趟,想必也是希望能一次將所有事情都解決。既如此,若還遮遮掩掩什麼也不肯說,豈不耽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