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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37:37 作者: 袞袞
    「所以你們現在想搞清楚雲旖的身份,只要找到我父親生前留下來的備血便可。即便她本人不在,也無甚妨礙。」

    這倒真是個好主意!

    元曦眼睛亮了一亮,連日來盤桓在她心頭的陰霾瞬間淡去不少。

    然也因為這番話,她心底也生出了新的疑慮。

    而今世道不太平,嬰孩剛落草便走失之事並不算少見,收養孩童更是司空見慣。可哪一家父母,會跟這位雲老爺子一般,仔細到這番田地?

    倒像是一早就知道,雲旖身份不一般,也斷定終有一日,她的家人一定會找上門一樣……

    元曦由不得沉下臉。

    衛暘眸底也浮起疑雲,看向雲霧斂的眼神跟著摻入些許古怪。

    然眼下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孟之昂能這麼大費周章地把雲旖送走,顯然說明他也是知道點什麼。憑他的本事,想找到那藏血的地方,也並非什麼難事。芙蓉城又是他的地盤,想搞事可不要太容易。

    未免夜長夢多,待天色一黑,三人便換了衣裳,悄無聲息地從一枕春溜出去。

    血液不同於其他,離了身體,沒多久便乾涸結痂,消失不見。要想妥善保存,只能靠冰凍。可雲家並非大富大貴的人家,去哪兒弄這些終年不化的冰?

    況且都這麼多年了,縱然有冰庇護,誰又能保證,雲老爺子留下的備用血還能用呢?

    出了孟府,元曦便忍不住,將自己心頭的疑惑問了出來。

    雲霧斂深看她一眼,道:「芙蓉城雖不及帝京繁華,但達官貴人也是不少。

    「富貴人家有富貴毛病,受不得半點委屈,在地下挖個冰窖以備夏日存冰,也是常有之事。我父親雖只是一個大夫,但在城裡頭威望也算不錯。以囤藥之名,向那些達官貴人借冰窖的一小塊地方,還是使得的。」

    元曦點點頭,卻還是奇怪,覷著雲霧斂的臉色,斟酌問:「恕我冒昧,令尊都已經過世六年,便是再有威望,恐怕也難以維繫到現在。真的還有人家願意將他的遺物保存在自家冰窖,這麼多年都不曾遺棄?」

    這話是難聽了些,但也是事實。

    尋常人家都未必能做得到,那些權貴就更不可能了。

    雲霧斂卻笑得坦然,一點沒埋怨她言語間的冒犯,還轉頭看著她,意味深長地說:「所以才要找一個跟他一樣不在人世的權貴之家。」

    元曦微微蹙起眉心,不知他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直到她再次站在元宅大門前……

    「我父親生前,是府上常駐的大夫。元家每次有什麼病症,都是他上門問的診。元家上下的人都跟他甚為熟識,借他在冰窖角落裡頭存點東西,也不是多麼為難的事。哪怕後來元氏覆滅,他身上也一直都留有冰窖的鑰匙。」

    看著面前緊閉的大門,雲霧斂淡聲解釋,嘆息的口吻在風中化作一團白氣,轉瞬即逝。

    夜風裹挾著雪花,呼嘯著從三人中間穿行而過,在他們鬢法衣角覆上些許晶瑩的雪粒子。

    衛暘和雲霧斂都各自抬手去拍。

    唯有元曦一直站在門前,仰頭望著門上褐底金字的匾額發呆。雪花紛亂,在她濃長卷翹的眼睫上結滿冰晶,她也不曾眨一下眼。

    十八年前一場混亂,她和雲旖都失去了家人。

    雲旖代替她留在芙蓉城,而她則去了帝京,代替雲旖成了四公主。如今這唯一能驗明身份,讓她們都回歸彼此生活的東西,還存在了元家。

    命運啊,當真諷刺。

    第76章 冰窖

    元家冰窖頗大, 四處白霧繚繞,乍看之下恍若仙境。

    雖已荒廢多年,但因著一直有人幫忙打理,是以裡頭一切都還與從前一樣。

    時下已是隆冬, 外頭都呵氣成冰, 更別說滿是冰塊的地下。

    元曦小時候在流放之地落下過病根, 身子骨嬌弱, 人也格外畏寒。平日在暖閣里待著, 都總嚷嚷著冷,這會子走在冰窖之中,她卻像是感覺不到一般, 半個「冷」字都不曾喊過。

    小的時候, 在流放之地看見別的小孩有父母陪伴。她很是羨慕,總纏著嬤嬤問過去她家中之事。嬤嬤也不會拒絕,想起什麼便都告訴她。

    父親、母親、還有祖父祖母,以及他們為了迎接自己的降生,早早在院子裡架起的鞦韆……

    這些元曦從未親眼見過, 卻又在嬤嬤滿是蜀音的娓娓話語中想像過無數遍。以至於午夜夢回時,枕畔都是濕的。她也不是沒想過,自己因為各種緣由, 有朝一日終會回到蜀中, 回去魂牽夢縈的元宅,親眼看一看嬤嬤所說的一切。

    可萬萬不是因為這個……

    熱潮在體內亂竄,快要衝破胸膛, 元曦控制不住, 只能緊咬唇瓣, 咬到唇瓣都發了白, 才能勉強讓自己保持平靜。

    蔥削般的五指攥著氅衣系帶,指尖都是抖的。

    衛暘默然瞧著,脫下自己的氅衣,仔細披在她身上。

    熟悉的沉榆香自四面八方裹挾而來,帶著男人未散的體溫,元曦睫尖輕顫,人一下從恍惚中國驚醒過來。

    呆呆地仰頭看了看他,又垂眸摸了摸玄底繡金線蟒紋的氅衣,她忙要脫下來還給他,「這裡這麼冷,你別凍壞咯。」

    衛暘卻難得在她面前這般強硬,固執地幫她把綁帶系好,將人摟在懷中並肩往前走,「這樣抱著,就都不會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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