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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37:37 作者: 袞袞
衛暘眉心輕折,「為何?」
元曦只轉著眼珠,嬌嬌地哼:「因為我生氣了。」
就這?
衛暘不屑一嗤,本是不願搭理,奈何她幽幽掀了自己一眼。描著銀紅胭脂的眼尾盈盈向上挑,宛如月下海棠,冷艷精緻,勾出了一抹狡黠的媚,也勾住了他的心。
忍了又忍,衛暘無奈地吐出一口氣,啄了下她白嫩的手指,到底是同意了。
面對她,他總是沒有辦法的。
也不知耗費了多少力氣,他才終於能撐著桌面,從那馥郁的清香中抽離,重新站好。
元曦緊跟著起身,坐在桌上整理自己的衣襟。眼尾餘光從他身上掃過,她詫異地「嗯」了聲,指著他的手問:「你手上拿著什麼?」
衛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低頭看去。
這才發現,自己一直抓著一塊綢布——
是方才在停雲苑,他隨手從桌上扯過來幫忙擋箭用的。
一路九死一生地逃脫,剛回來又經歷了那麼一出,他神經一直緊繃著沒鬆懈,這才忘了自己手上還拿著這個。
跑了一路,扎在綢布上的鵰翎箭早就被抖落個乾淨,只剩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的破洞。
橫豎也無其他用處,衛暘道了句:「沒什麼。」
便隨手將綢布往桌上一扔,只等一會兒賀延年進來,讓他拿去丟掉。
可就是這隨手的一甩,一團東西從綢布里甩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圓潤的弧線,便「啪嗒」落在了桌子另外一邊。
兩人齊齊轉頭看去,一串佛珠正蜷縮著躺在月色中。
奇楠的色澤渾厚古樸,便是在月下也流轉不出多少光華。
想是剛剛甩得太用力,腕上的佛珠也跟著甩出去了,衛暘便沒放在心上,邁步過去撿。可俯身的一瞬,他卻是頃刻間白了臉色。
「怎麼了?」
元曦見他神色不對,忙從桌子上跳下來,跑去他身邊。
就見他撿起地上那串奇楠珠子,放在掌心,就著燈光翻來覆去地看。手腕來回翻轉,袖底隨之滑出一串奇楠珠子。
元曦不禁「咦」了聲,「這佛珠不是在你手上戴得好好的嗎?怎麼會……」
她看了看衛暘的手腕,又瞅了瞅他掌心。
兩串奇楠珠子,做工卻一模一樣。就連上頭的琥珀墜腳,以及珀體上的字跡也如出一轍。
唯一的區別就是,衛暘腕上掛著的珠子,琥珀上刻著「慈悲」;
而從停雲苑裡無意捎帶出來的這串,珀體上則刻著「感念」。
元曦由不得擰起眉心,越發恍然,「你這串珠子,是哪裡來的?」
衛暘微微哽咽,嘴唇明明張開了,卻無端發不出聲。喉結在燈下滾動了許久,他才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是我母后留給我的。墜腳上面的字,也是她親手刻下的。」
夜色無垠,月光空茫,整個芙蓉城的冬日都透著一種空寂的蒼茫。
他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落在其中,沒一會兒,就被擁擠入窗的夜風給吹散,留不下一點痕跡。
可卻是在元曦心裡落下了分量十足的一筆。
她整個人都晃了一晃。
先皇后大章氏親手刻下的奇楠珠子,為何會從雲旖居住的臥房裡被找出來?
一個荒誕不經、又莫名可信的猜測像雨後春筍一般,在她腦海里「蹭蹭」冒芽,一發不可收拾。
元曦咽了咽喉嚨,木訥地看向衛暘,緊張地問道:「五年前,你派人調查雲霧斂身份的時候,可曾查過,他妹妹到底是不是雲家親生的?」
*
芙蓉城地處偏南,甚少落雪,便是真下了,也只是毛毛的一點,成不了氣候。
可今日不知是怎的了,一大早,穹頂便彤雲密布,到處都陰沉沉一片。本就蕭瑟的冷風,也隨之多了幾分刺骨的味道。
過了午後,竟真的飄起雪來,越下越大,恍如飛絮。
大街小巷上叫賣的攤販,慌忙將自己的攤子收起來,匆匆往家趕。往日車水馬龍的街市,一下變得寂靜無聲。只剩北風裹挾著落葉,打著旋兒從空曠的街頭飛過。
像這樣的天,都不會有什麼人來。
西市的一間小酒肆里,堂倌靠在櫃檯邊上打呵欠,也想打烊回去歇息。
轉念想起二樓雅間裡那位爛醉如泥的客人,他頓時又頭疼不已,指尖敲著桌面,正琢磨要怎麼把人弄走,就聽外頭傳來馬車漸近的聲音,很快停在酒肆門前。
車簾撩開,下來一男一女兩個人。
男人一襲白衣輕勝雪,通身無甚裝飾,瞧著清貴淡雅,可周身的威壓卻愣是能壓得人心肝亂顫,大氣都不敢喘。
可轉頭面對身旁的女子,所有威壓都瞬間化作了繞指柔。婢女要給那位女子穿滾了一圈雪貂毛的披風,他還接過來,親自幫她披上。
自遠處望去,郎才女貌,一對璧人。
芙蓉城裡的達官貴人了,堂倌也是見過不少,但這樣好看的兩人,他還是頭回見。
愣了片刻,他才連忙跑出去招呼:「公子打尖兒還是住店?咱們這裡新出窖了一壇女兒紅,公子可要嘗嘗?」
更多的話語還在他口中沒出來,男人卻已抬手打斷道:「不必。孤只是來找一個人。」
堂倌還在琢磨,這「孤」是什麼意思,男人就又冷笑著開口:「把你們這兒的醉鬼馬上給孤拖出來,否則孤就把你拖去罈子里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