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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37:37 作者: 袞袞
衛暘眉眼不由綻起笑,在外奔波了一整日的疲憊也都在她這一句話中消散無形,「屋裡安靜,我就讓人搬進來了。」
怕打擾她休息,所以沒點太多燈;把桌案搬進來,在她身邊看書,動靜不是更大?怎麼這會子就不擔心會驚擾她了?
元曦不禁想笑,卻也沒揭穿他這點小心思,只朝他張開雙臂,嬌聲嬌氣地喚:「抱。」
衛暘笑著上前,捏了捏她鼻尖,「小東西,越來越會撒嬌了。」但也沒拒絕,稍一俯身,就輕鬆將人抱入懷中,「肚子餓了嗎?我讓他們進來擺飯,等吃完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元曦剛到芙蓉城,有些水土不服,午間就沒吃什麼東西,只喝了一碗小米粥。一個下午過去了,她還真有些餓,便摟著他脖子,不客氣地說:「我想吃魚。」
衛暘正抱她去外頭明間,聞言忍俊不禁,「又吃魚?你這一路上都吃了多少魚?整條揚子江都快叫你吃乾淨了。」
「我就吃我就吃,怎麼了?」元曦晃著他肩膀,皺眉哼哼,「你不想養別養!」
「我何時說過不想養了?」衛暘拍了下她的翹臀,「我是太子,就算你真把揚子江給吃乾淨了,我也養得起。」
這話才中聽。
元曦撅嘴哼了一聲,沒再跟他抬槓,想起他剛剛那句話,又問:「吃完飯,你要帶我去哪兒?」
衛暘垂眸看她一眼,淡聲道:「靖安侯府。」
靖安侯,是元家的封號。
元曦心尖蹦了蹦。
出發之前,他們倆的確是商量過,要去元家當年被查封的舊宅看看。他們才剛到芙蓉城,看衛暘這幾日忙應酬忙得都腳不沾地,元曦還以為這事怎麼也得再等上幾日,她也不忍心催他,不想他居然自己就提了出來。
元曦心裡湧起一股暖流,情不自禁抱緊他,貓兒似的在他懷裡蹭了蹭。可年頭一轉,她眉眼間又染上了憂色:「就這麼直接過去,對你是不是不太好?」
畢竟於外人眼中,元氏一族頭頂上的謀逆之罪還沒消除,而衛暘又是這場謀逆案的受害者之一,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去一個逆犯的舊宅,怎麼看怎麼不妥。況且,她要是不慎暴露了自己元氏之女的身份,只怕千秋節上的心驚膽戰又要重新上演。
衛暘卻並不以為意,竊藍和銀硃已經領著人把飯菜都擺好,他便直接抱著元曦過去入座。
元曦犯懶不想動,他也由著她繼續坐在自己腿上,邊夾菜餵進她嘴裡,邊說:「這些你都不用擔心,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不會叫人發現。而且這次,不光是你,我自己也想去探一探究竟。」
「是為了十八年前那樁舊案嗎?」元曦問。
衛暘點頭。
自打對小章氏起疑心,他就一直在暗中偷偷調查。可時過境遷,帝京三司里留存的證據,早就被處理得一乾二淨,哪裡還能給他留下什麼?
可蜀中卻不同。
這裡離帝京相去甚遠,無論是章家還是當地府衙,對這些都相對鬆散。倘若仔細探一探元家舊宅,沒準就真能找到一些被遺漏的蛛絲馬跡。
謊言終歸是謊言,無論編纂得多麼精妙,也總會有漏洞。他們要做的,就是將這漏洞找出來,公之於眾。
*
吃過晚飯,又等了一會兒,待到月上中天,兩人才從驛站後門出來。
城裡完全安靜,只剩「邦邦」的打更聲,伴著幾點寒鴉在夜色中孤鳴。
靖安侯府坐落在城南,原也是個鐘鳴鼎食之家,一座宅子足足占去了半條街。而今宅邸還在,人卻早已空空。門上的朱漆斑駁脫落,白底黑字的封條也被雨水浸泡得看不清上頭字跡。唯門前兩尊高大石獅,在暗夜之中無聲訴說著當年烜赫一時的簪纓世家、忠烈良將。
元曦心頭熱潮洶湧,眼眶發熱。
她雖是元家人,可十八年來卻是第一次真正看見自己的家。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跟過去嬤嬤同她描述過的畫面一般無二,卻又那般不同……
旁邊有身影靠過來,元曦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衛暘,吸了吸鼻子,不待他來安慰自己,便主動抱住他。
衛暘笑了笑,知道這時候語言有多麼蒼白,也便沒多廢話,只抱著她,在這片無垠黑暗、無邊蕭瑟中給她一個溫暖的避風港。
今夜時間有多寶貴,元曦心裡也清楚,只消沉了片刻,便重新打起精神,從他懷裡鑽出來。上下溜了眼他的打扮,她又不禁挑眉,「你剛剛在馬車上磨蹭半天,是換衣服去了?大半夜的換給誰看呢?」
衛暘笑著低頭啄了下她眉心,「給我岳父岳母。民間不都是這樣?女婿第一次上門,總得打扮得好一些,給人留個好印象。」
「什麼呀!」元曦推他一把,揉著婆娑淚眼哭笑不得,卻也感動萬分。
雖說這事的確沒必要,可到底是他一片心意。即便元家已經覆滅,她父母親族也早已入輪迴,可他還是沒想過敷衍。別家姑娘有的,他也都竭盡所能為她辦到,甚至做得更好。
眼裡才壓下去的酸澀再次湧上鼻尖,元曦忍不住,踮腳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衛暘捏了捏她的臉,牽著她的手步上台階,小心翼翼地揭下封條收好,正要推門,就聽一聲大喝:「什麼人!」
原本黢黑的兩側道路突然炬火大盛,流水般向著大門方向匯攏而來,將他們團團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