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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37:37 作者: 袞袞
這話的確在理,而今解毒的方子他們已經拿到手,只要將最後這一味藥材找到,鴆毒於他們而言,也不過如此。
只是要找這魚,又談何容易呢?
這麼多人尋著那傳說,前仆後繼,卻終其一生也不曾瞧見那浮蘿的身影。百餘年了,世間也就只出現過這麼一條!
元曦搭在膝蓋上的手不由攥緊。
可哭也無濟於事。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摸了摸袖子,喚了一聲「衛暘」,便抓過他的手,「我不求大富大貴,也不奢望你爬到多高的位子,就只希望你長命百歲。」
邊說邊將一枚刻了「壽」字的金錢放進他手心。
山風吹亂了她鬢邊垂落的幾縷烏黑長髮,她眼底倒映了夜空的星斗,盛了滿月的月色,認真地凝望著他,柔軟得不像話。
這金壽錢乍看和太后得到的一樣,可上頭的字卻不同。雖也努力做到了橫平豎直,奈何刻字之人腕力不夠,便顯得有些稚拙。
衛暘認得這字跡。
萬般情緒點滴浸上心頭,溫柔地暈開,染得他唇畔掛起一抹笑。將錢幣和人一道牢牢擁入懷中,他珍重也鄭重地說:「好。」
第59章 落梅
自歸雲山上回來, 二人的小日子又重新回到原來的軌跡。
衛暘每日照常上下朝,同朝臣們商議政務。等忙完自己手頭上的事,他便會到銅雀台坐坐,直到天色黑透方才離開。這一趟趟跑得實在麻煩, 他最後乾脆把自己的書案搬去元曦臥房。摺子批累了, 便抬頭看她一眼, 放鬆放鬆。
元曦呢, 還是老樣子。中了那麼兇狠的毒, 身子雖好全了,可大伙兒還是小心翼翼地看護著。她每日什麼也不用操勞,衛暘來了她便陪著。衛暘不在, 她便專心過自己的小日子, 想歇懶覺便歇懶覺,想出宮尋葉輕筠說話,就放心大膽地出宮去,沒人敢有微詞。
這當是元曦進宮五年來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沒有人再提關於毒的事,一切都很平靜, 一切都還是當初的模樣。
可元曦知道,衛暘是不想讓她擔--------------?璍心,才刻意裝作無事, 粉飾這些。
他日漸虛弱的身子;每次同她說話說得正開心, 突然就說出去有點事,從起初只離開半盞茶時間,到現在一走便是兩個時辰, 回來後雖還笑著, 可蒼白的臉色和額角還未擦淨的汗;以及鹿游原一次次帶著希望出京尋魚, 最後帶來回的只有失望;和衛暘夜裡背著自己同雲霧斂的爭吵, 都無不在提醒她——
這種愜意尋常的生活,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光景了。
他不想讓自己操心,元曦便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在他面前照常撒嬌,努力忽略他泛白的唇色,只在他不在的時候,偷偷躲起來抹眼淚。
這樣身心上的折磨,她不知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很想快些結束,又害怕會以一種她無法接受的方式結束。
如此搓磨下來,元曦又生生瘦了一圈。先前養病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肉全還回去了不說,人還更加清減了幾分。走在路上,竊藍和銀硃都要在兩邊小心跟著,唯恐她叫風給颳倒了。
然而蒼天無情,從不會為任何人多做停留。轉眼間,時令就到了十月。
帝京城一夜入秋意,頤江邊上紅葉似火,推開窗就能聞見一鼻子甜膩的丹桂香。
秋天是分別的季節,北頤和南縉的互市之事已全部談妥,來訪的使臣們也該回去復命。連瑾作為使團首領,自然包括其中。宮中為使團預備了餞行酒,日子就定在五日之後。
消息傳到銅雀台,元曦正和竊藍一道坐在廊下打絡子。
銀硃遞完話,便盯著元曦,小心翼翼問:「郡主打算去赴宴嗎?」
元曦摸著那長長的五色絡子,抿唇思索。
好歹也相識一場,且這回救命的解藥還有連瑾一份功勞,她若是不去送行,多少有些說不過去。可比武招親之事的影響還未完全過去,他們三人的關係依舊是帝京上下茶餘飯後的最大談資,這場餞行宴自然也會有很多雙眼睛盯著。
而今皇后被廢,恆王倒台,衛暘在朝中可謂一枝獨秀。
然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倘若一個處置不當,哪怕只是一個極不起眼的小小閃失,也會被無限放大,甚至變成致命傷也未可知,一場餞行宴會沒準就成了鴻門宴。
左思右想,元曦索性先問過衛暘,由他出面,以議事為由,把人請到東宮,自己再尋個機會單獨為他餞行。
如此既不會惹衛暘猜忌,外頭也沒法越過東宮的高牆,將自己的眼睛盯在他們身上。
今日是個好天,艷陽高照,午後的薰風也溫和舒適,吹面不寒。
元曦攏了攏身上的氅衣,坐在一間四面敞開門窗的半亭廳內,等連瑾過來。
這是一座四面開闊的廳堂,三面環水,一面接棧橋,道路空闊。百步之內無任何隱蔽之處,不用擔心有人偷聽。且眼下夏天剛過,四面卸載下的門窗還未裝回去,廳堂便成了一座亭子,裡頭的一切外面都瞧得一清二楚,不會引人猜忌,惹出什麼是非,正是說話的好去處。
元曦讓人在桌上擺了幾碟應季的果子,往屋子正中的紫銅暖爐里新添了炭火。興之所至,她又著人取了琴過來,對著滿湖秋色即興撥弄著。
衛暘精通音律,沒事便會彈上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