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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37:37 作者: 袞袞
甩了甩馬鞭上沾染的露珠,連瑾冷哼道。
想起之前,自己帶領使團奉旨進宮,卻被某人冷落了足足兩個時辰之事,兩相對比,舊怨又添新仇,連瑾心裡越發窩火,翻了個白眼,從喉舌深處擠出一聲鄙夷的「嘁」。
衛暘渾不在意他的話,甚至都不曾轉頭看他,自顧自負手立在馬車前,望著北苑緊閉的大門,曼聲道:「彼此彼此。王爺這幾日不也在為南北互市之事傷透了腦筋?」
說到這個,他似忽然想起什麼,側眸深看向連瑾,嘴角牽起一抹譏嘲,「聽說使臣之中,有人質疑王爺這番急於促成合作,是為了討好郡主,是以極力反對。言辭尖酸刻薄得,孤都快聽不下去。還請王爺三思,儘早抽身,切莫因為自己的一點私情,耽誤了國之大事。」
「用不著你操心!」
連瑾從車轅上跳下來,拍了拍沾在衣上的露珠,「倘若本王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本王哪裡還有臉來這兒,向郡主提親。倒是太子殿下你……」
說到這,他突然停下,雙手環抱在胸前,眯起眼,把衛暘當猴兒一樣上下打量。
直到賀延年皺眉上前一步,擋住他的視線,連瑾才「嗤」地一聲,冷哼道:「不愧是北頤的太子殿下,艷福不淺,前頭追著一個,後頭還有青梅竹馬幫忙兜底。即便這頭敗下陣來,也不會鬧得人才留空。怪道這姿態看起來都比旁人輕鬆。」
衛暘眼裡的刀子直接飛出去。
賀延年也實在聽不下去,顧不上禮節尊卑,抖著指頭直指連瑾,「你、你……你血口噴人!」
周遭隨行的侍衛也紛紛握緊手裡的長-槍,目光如刀,只待衛暘一聲令下,他們便會將這信口雌黃的狂徒給就地正法了。
連瑾卻半點不怵,手底下人都或多或少都向後退了一步,他卻還昂首挺胸立在那,甚至向前邁了一步,「是不是血口噴人,太子殿下心裡頭最清楚。那位章家大姑娘的事,殿下應該也都聽說了吧?
「這幾日,帝京上下可是傳遍了,聽說有那膽子大的,還編纂成話本子,拿去茶樓說書。連本王都聽見了一耳朵,殿下作為北頤的太子,難不成消息比本王還滯塞?」
衛暘凝眉望著他,沒說話。
連瑾冷哂,「這是殿下自己的私事,我這個局外人,原是不好隨便插嘴的。
「但而今,殿下既然有意求娶郡主,成了本王的對手,那怎麼著都拿出點誠意。這般朝三暮四,吃鍋望盆的,別說郡主不願意搭理你,就連本王都不屑同你爭!」
「你!」賀延年氣得滿臉漲紅,胸膛起伏如山。
衛暘啟唇叫住他,自己上前一步,淡漠地朝連瑾抬抬下巴,「看王爺這架勢,是打算在這兒,就提前把武試分出個高下。」
連瑾挑了下眉,頗有些意外。
印象中,衛暘一直是個冷靜到近乎死板的人。當年沙場上同他的對弈,自己也曾使出十八般武藝挑釁,他都巋然不動。想不到今日他隨口一懟,他居然就上鉤了,還主動邀戰……
連瑾原是沒這個意思的,然這會兒子,他心情也實在不爽,找個人撒撒氣,正合他心意。
活動手腕道了聲「好啊」,他便轉身四處轉了轉,尋了個不錯的地方紮起馬步,擺開架勢。眼如刀,手如劍,一副要把人五臟六腑都掏出來的狠辣架勢。
還極為譏諷地挑釁道:「太子殿下要是害怕,大可拔劍。赤手對利刃,本王無所謂。」
衛暘低頭笑了下,揮手讓閒雜人等都退下,亦悠著聲口兒道:「不必了,一場尋常切磋罷了。孤不拿兵器,都不知該怎麼讓王爺少受點傷。真要是拿了劍,王爺怕是真就要『亡』了。」
好大的口氣!
雖說他身手奇絕,乃當世數一數二的高手,然連瑾好歹也是公認的戰神,身手並不比他差到哪兒去。這般口出狂言,真不怕反向激將,把本就渺茫的勝算也給吹沒了?
北頤眾人紛紛為他捏把汗,南縉那邊則被激得士氣空前高漲,喝彩聲連綿不絕。
連瑾亦憋足了勁,架在臉頰邊的拳頭捏得「咯咯」山響,當下也不跟衛暘多廢話,運足內力大喝一聲:「接招!」
便如一支離弦的鵰翎箭一般,飛馳而出。
步履如風,身影如電,帶起的勁風將枝頭的葉子都刮下幾片。眾人將雙眼張到最大,也難以追上他的行蹤。
然就在他拳頭即將觸碰到衛暘鼻尖的一瞬,旁邊一直緊閉的大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一抹熟悉的倩影出現在餘光之中。
連瑾眼皮一跳,暗道糟糕。
據他打聽到的消息,小丫頭因著過去的悽慘經歷,對暴力可謂嗤之以鼻。雖說他已經答應參加比武招親,早晚要在她面前展示身手。但若是可以,他當真不希望她看見自己打打殺殺,將他誤解成一個只會舞刀弄劍的莽夫,遇事只會用拳頭。
千鈞一髮之間,連瑾強自剎住雙腳,原地站好,將拳頭藏到背後。腦海里靈光一閃,他還不忘伸手指向衛暘,先跟元曦告狀,說全是這傢伙挑的事,與他無關。
可還不等他組織好語言,衛暘就已經在他抬手的一瞬,斜斜栽倒在地。
捂著胸口,垂著頭,淡聲道:「他打我。」
話語氣若遊絲,卻也鏗鏘有力。
說完,還不忘急喘,兩下緩口氣。想努力保持著仙風道骨的高潔姿態,卻還是被一陣猛烈的咳嗽攪得狼狽不堪,仿佛隨時都能嘔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