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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37:37 作者: 袞袞
    元曦沒應聲,只看著他,一雙眼睛越睜越大。

    「如此,孤倒是不得不問一問了。去黑市搜羅假死之藥,又囤積茶葉收斂錢財,郡主這是打算為什麼做準備?」

    指尖摩挲著她精巧白皙的下巴,衛暘俯下身,鼻尖擦著她鼻尖,鳳眼宛如深冬里的月光,一絲一縷都沁滿寒霜,聲音卻是比他的眼神還要涼。

    元曦卻似傷透了,無論他如何質問,她心裡都無甚波瀾,只是想著那日在浮白小築的對話,不禁想笑。

    原以為,他一直沒過問自己出宮的行蹤,是已經敞開心扉,接納於她。不想,他竟是一直在暗中偷偷調查,只是告訴她罷了。

    那天明月下帶著心跳的擁抱,終究是錯付了!

    「衛暘……」元曦有氣無力地喚他,聲音疲倦至極,一張口,便有一滴淚無聲順著眼尾滑落,蜿蜒沒入鬢邊堆疊如雲的烏髮中。

    衛暘沒沾到眼淚,卻也似烙鐵燙到一般,指尖微顫。

    「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

    元曦淚眼朦朧地看著他,語調卻異常平靜,不等他回答,便自顧自說道:「你太高傲了,傲得目中無人,我行我素,說話辦事從來就只憑你自己的心意。旁人的感受和想法,你壓根就沒放在心上過。哪怕是這幾日,你向我求了親,卻也從未真正將我當成一回事!」

    衛暘一震,全然沒料到她會如此說話,也頗為意外她所說的東西。

    他承認,自己從前是狂妄了些,說話做事時常忽略她的感受。可這段時日,他分明已經改好,沒再對她冷嘲熱諷,也銅雀台的照顧也更勝從前,甚至那天晚上,還將自己侷促的一面毫不保留地展現給她看。

    要知道換做過去,這樣的事,便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肯就範,她到底還在執拗些什麼?

    衛暘擰起眉,想細問。

    元曦卻是一眼就看穿他所有的心事,直接開口道:「那日千秋節,那位老婦人,是你安排的吧?」

    頭先是她當局者迷,並沒覺出不對勁,也是這兩日才逐漸緩過來勁兒。原因無他,就是覺得這局迫得,實在太容易了。哪怕有連瑾幫忙,這事也過於容易了些。

    上御前說話,還是揭穿這麼大一個秘密,哪是那麼容易的事?對「證人」的要求之高,不下於培養一個身手超絕的死士。一個刺客的母親,剛好就有這本事,未免也太湊巧了。

    退一萬步說,就算那老婦真能勝任,只怕衛晗也未必肯答應。畢竟將一件事情的賭注,全壓在同一家人身上,風險實在太大。

    真如此做,只有一種可能——

    那對母子,本就都是衛暘一早兒安插在衛晗身邊的細作,以備不時之需。

    只怕獵宮行刺之事,仔細盤一盤,也會有意外收穫。

    衛暘雙唇抿成一抹筆直的線,雖沒承認,但他的表情已然說明一切。

    元曦心裡越發寒涼,「你明知這事,我有多麼害怕,接連幾天都吃不好,睡不著的。而你明明早就掌控了一切,卻愣是不肯告訴我一個字,就這樣冷眼看著我自己折磨自己?」

    「我如何冷眼看著了?」像是意識到什麼,衛暘聲音明顯變急,「我不是都同你說了,不用害怕,有我在嗎?」

    「所以呢!這就夠了嗎?」

    元曦笑容慘澹,「上次章夕櫻的事你就是這般,明明那天回宮,你就已經知道是她在偽造書信,可來銅雀台,你卻一個字都沒提,就這麼看著我誤會、生氣;現在也是這般,我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在你心裡,我究竟算什麼?!你當真……」

    她說著,不禁哽咽,淚水在眶里打轉,模糊了他的臉,也揉碎了她的聲音。

    「你當真……喜歡我嗎?」

    滿屋無聲。

    唯清風搖晃枝葉,帶起一陣連綿不絕的「沙沙」聲。

    這初夏大好的光景,草木蔥蘢,蜂蝶戀香,一切都那樣生機勃勃,卻也有了幾片枯萎的落葉,在風中飄搖,無助而可憐。

    第35章 十一

    宮裡藏不住消息, 幾乎是元曦和衛暘剛吵完架,整個皇城便都知曉了。

    元曦被沒收了東宮令信,禁足銅雀台,沒有衛暘的准許, 一步也休想塔出去。連帶竊藍和銀硃, 也跟著她一塊遭了殃。

    「什麼叫殿下不准?你聽清楚了, 是我!我!我去內廷司, 幫郡主領夏日的冰供, 不是郡主親自去,這難道也不准嗎?」銀硃叉腰同廊下的小內侍理論。

    時令已至六月,天越發燥熱, 大日頭當空照下來, 假山石頭俱都是一片明晃晃的白,人的心情也難免變得浮躁。

    礙於銀硃是銅雀台的一等宮人,小內侍不敢說什麼,只訕笑道:「這話的確是太子殿下吩咐的,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姑娘便是拎著奴才上賀公公面前告狀, 結果也都一樣。都是替人家辦事的,姑娘就莫要為難奴才了。」

    「那冰供怎麼辦?」銀硃又問,「這麼熱的天, 郡主要萬一熱出個好歹, 你們擔待得起嗎?」

    小內侍還是笑,「姑娘甭擔心,殿下已經吩咐過內廷司, 凡是郡主想要的, 不計多少銀兩, 都揀最好的送過來。便是整個皇城都斷了冰, 銅雀台也斷然少不了。奴才剛剛已經打發人過去催,至多一盞茶的工夫,保准把那冰鑒子給郡主送來。」

    話都叫他說完了,銀硃即便再氣,也的確沒法再找他發泄,只能跺腳悶哼,怒氣咻咻地轉身往屋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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