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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4:22:23 作者: 楊溯
朝鈴日也盼夜也盼,掰著手指頭數日子。從春天盼到秋天,朝鈴終於坐不住了,心想張疏是不是路上又遇見劫匪了,或者哪家的女山匪看他長得好看,就把他劫上山當壓寨夫君了?越想心裡頭越擔憂,朝鈴款款包袱,揣了一把對付女土匪的菜刀,去了張疏說的雪見城。
朝鈴從來沒來過這麼大的城池,她走到過最遠的地方,是八條鄉北十里的荻花鎮。這座城大得沒邊兒,站在山坡上看望不到頭。城的最中心是雪見氏神的神祠,據說供奉著庇佑張家數千年的古老神明。朝鈴一路走,一路遇見許多來來往往的商販,還有好多貓兒。不知為何,街上的貓更不怕人,見了人從來不躲,蹲在人家屋檐底下舔毛,睥睨著朝鈴的眼神很是慵懶威嚴。
她看見貓就挪不動道兒,蹲在街邊摸了好幾隻貓,掰自己的乾糧餵它們。它們翹著尾巴,用毛絨絨的身體蹭朝鈴的褲腳。朝鈴摸夠了,心滿意足地站起身,繼續去找張家。還沒見到張疏,先看見張家掛著紅綢的大門。
門前圍滿了道喜的客人,還有湊熱鬧的路人。朝鈴長得矮,努力踮起腳往前湊。身邊有路人說。「哎呀,終於喜結良緣了!張家大公子和白家大小姐真是天作之合啊。聽說大公子去年販貨遇見匪徒,差點兒沒命。張白兩家早有婚約,白小姐日日以淚洗面。今年年初,人終於回來了,總算沒有辜負這樁好婚約。」
朝鈴心裡咯噔一聲,吹吹打打的嗩吶聲從身後傳來,朝鈴回眸,正巧與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張疏對上了眼。那一瞬,朝鈴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咔嚓一聲碎掉了。張疏的眼裡驚訝了一瞬,卻也沒有多做反應,下馬踢轎,牽著新娘的紅綢進了大宅院,全程沒回頭看朝鈴一眼。朝鈴沒哭沒鬧,更沒有說話,低下頭,緊了緊肩頭的包袱,快步走出人群。
君若無情我便休。既然他娶了別人,朝鈴不想多做糾纏。就當是看走了眼。朝鈴抱著街頭的小貓唉聲嘆氣,果然看男人不能光看外表,她追悔莫及。她想回家,可她還沒走出雪見城,便被一群張家家僕打暈,再醒來時,發現自己在張家的廂房。
「鈴兒,你來得不是時候。」張疏站在簾外說。
他一襲喜袍,紅得扎眼。
朝鈴說:「你綁我來幹什麼?我不會糾纏你,我走。」
「你氣性還是這般大,」張疏苦笑,「不是說好了麼,我冬日回八條鄉下去娶你,你為何不多等一會兒?」
朝鈴氣道:「你和白家小姐早就有婚約了,為什麼還勾著我不放?」
張疏嘆氣,「分明是你勾我。救我性命,為我養傷,不就是圖我色相麼?」
「誰……誰圖你!」朝鈴氣得捶床,「我沒有!」
「好吧,你沒有,是我勾你。」張疏笑道,「你在這等等,莫亂跑,等我處理完婚禮的事再來尋你。」
朝鈴慢慢回過味兒來,這廝明明有婚約,卻還打著回鄉下娶她的主意,莫非是想兩頭娶妻,讓她和白小姐兩頭做大?朝鈴怒道:「你拘著我幹什麼?莫非是想坐享齊人之福?」
「鈴兒,放心,我會娶你。」張疏道,「我與那白小姐並無情意,娶她不過是為了家族生意考量。日後我迎你進門,你與她平起平坐。」
「你想得美!」朝鈴氣得急了,連罵人的話都罵不出了。
「你在這兒好好想想,我等你答覆。」他撂下話便走了。
門鎖得牢牢的,外頭還有人看管,朝鈴壓根兒走不脫。朝鈴抱著包袱,蹲在地上哭,恨自己看走了眼,跟個傻子似的,教人騙得團團轉。她傷心極了,從白天哭到黑夜,嗚嗚聲不斷。她一面哭,一面反思自己見色失智,識人不清,遇人不淑。哭得累了,想歇一歇再哭,恍惚間忽然聽見一個聲音——
「吵鬧。」
她嚇了一跳,哭音效卡在喉嚨里。懵懵然站起身四處張望,屋子裡除了她並無旁人。
再靜靜聽,卻沒聲兒了。大概是哭太久,腦子哭暈了,幻聽了。朝鈴沒當回事,摸了摸肚皮,哭得餓了。她從包袱里掏出鹵豬蹄啃,在廂房裡到處亂看。
裡間供桌上供著雪見神的神牌,張家有錢,神牌是金子打的。朝鈴向神牌供奉了一碟隨身帶著當零嘴兒的炸小魚乾,跪在蒲團上,規規矩矩拜了一拜,抽抽嗒嗒地說:「氏神在上,信女供奉小魚乾,向您許願——希望殺千刀的狗男人張疏出門被馬車撞!」
供奉完又覺得沒用,氏神是張家氏神,定然是向著張家的,說不定氏神聽見她許願謀害自家人,還要懲罰她。這麼一想想,果然是供奉不得,朝鈴想把魚乾收回,抬頭卻見碟里空空如也,魚乾竟已不見了。再一扭頭,正巧瞧見一隻毛絨絨的大白貓叼著魚乾跳離了窗台。它速度快得很,朝鈴只來得及看見它雪白的大屁股。
朝鈴:「……」
雪見城的貓真的膽子很大,居然敢進門偷食。
正訝異著,忽聽見門外響起嘈雜聲,似乎有小廝在喊:「不好了,不好了!大少爺被馬車撞了!」
第2章 尺玉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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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這氏神如此靈驗,朝鈴心裡樂開了花兒。張疏被車撞了,大約傷得不輕,好幾日沒來尋朝鈴,可這廂房門戶依然把守得密不透風,朝鈴壓根沒法兒逃。飯菜日日有人來送,可實在是難吃極了,若非張疏有意娶她,她還以為張疏想要謀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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