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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34:33 作者: 猶寒十四
說完,他想了想,抬頭對段行飛勉強笑了笑:「我得去把它埋了,先掛了。」
不等段行飛回答,他就掛了電話。
景然垂眸看著水缸里的龜堅強,恍惚又回到了少年時期。
那時候他口吃,沒朋友,於是喜歡和奇奇怪怪的東西玩,偶爾有一天,他抓到了一隻翅膀還沒長好的小螞蚱,覺得新奇,就裝到了罐子裡,每天精心飼養,他沒錢養小狗,沒錢養小貓,卻想養活這隻昆蟲,還給這隻螞蚱取名叫富貴,來報以他從小就想要實現的期許。
他可能運氣不錯,真的養活了富貴,有不少別的小朋友也知道他養了一隻昆蟲,更加覺得他是個可憐又古怪的怪胎。
富貴的翅膀一點一點的長大了,從淺綠色變成翠綠色,他那時年紀太小,沒想那麼多,以為富貴也可以陪他好久,直到一個晚上,他出門去撿垃圾,回來以後,發現富貴被別的小朋友抓走,折了翅膀摔死了。
那一瞬間,從小就流落到福利院的景然才第一次覺得傷心,別人不理解他為什麼會為了一隻昆蟲傷心,但富貴是他一點一點養大的,是他第一個夥伴,在他心中,是真正意義上,唯一一個,不會嫌棄他口吃、貧窮的夥伴。
把富貴埋了以後,他就要再也沒養過別的。
別人從和小貓小狗分別時感受到了難過,他從富貴身上就感受到了,而且只是一隻沒有思想的昆蟲,要是真有一天,他要和自己養的小貓小狗分別,不知道要多傷心。
後來他長大,工作,也試著養過幾隻烏龜,不是自己偷偷跑到床底餓死,就是一個不留神就死翹翹,景然沒覺得多傷心,但龜堅強不一樣。
這是他穿越到這個世界裡,在沒有一絲羈絆時,第一個擁有的東西,他無聊時就會和它說話,開心時也會和它說話,他替它包紮傷口,即使龜堅強一直咬他也從不生氣,照樣笑眯眯地擼擼腦袋。
但現在唯一的羈絆沒了,景然仿佛回到了失去富貴的那個下午,心裡空嘮嘮的,想哭又掉不出眼淚,只覺得嗓子裡像是吞了一把刀,讓他不上不下,如鯁在喉。
景然默默把龜堅強用的魚缸抱起來,緩慢地朝花園移動,謝珩正巧開門進來,見他像是突然失了魂一般蔫巴,蹙起眉,問道:「怎麼了?」
景然垂下眼:「龜堅強沒了。」
謝珩愣了一下,盯著他的臉:「怎麼沒的?」
景然:「不知道,大概是我沒仔細養,都是我的錯。」他自嘲一笑,小聲道,「你說對了,我就不該養小動物,我真是個烏龜殺手。」
謝珩幾乎沒有猶豫:「你不是。」
話一出口,不僅他怔住了,連景然都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或許他應該喜歡看見景然這副樣子,這副失敗,自責,垂頭喪氣的樣子,但當他真的看到了,卻心中像是填了棉花,悶到不可思議,與想像中暢快截然不同。
景然抬起眼,微微上翹的眼睛圓溜溜地看向謝珩,展現出十二分的,像小狗一樣的迷茫來,傻的十分真實。
謝珩罕見的沒嘲諷他,只是問:「現在準備怎麼辦?」
「我想埋到後花園。」景然說,又問,「可以嗎?」
「可以。」謝珩答應得很爽快,景然抱著魚缸往外走,餘光瞥見謝珩一直跟在他身後。
後花園種著挺多名貴的花草,平時每天除了蔣姨,謝珩還專門僱人來修剪照顧,景然看他一直跟著,以為他是怕自己挖坑時不小心傷了花草,忙道:「你不用跟著,我會小心一點找個角落,絕對不會挖到花草。」
謝珩腳下一停,那句要脫口而出的「沒關係」吞回了口中,轉而道:「我怎麼知道你這麼笨手笨腳,不會挖到別的。」
景然被噎了一下,蔫蔫點頭:「也是。」
謝珩眉頭一皺,眼看著景然再次像個被霜打了的小蘑菇,手指摩挲了一下,沒忍住輕輕擼了把景然柔軟蓬鬆的烏髮:「走吧。」
景然一心想著埋龜堅強,沒把謝珩的動作放在心上,一前一後就到了後院。
景然精挑細選了一塊風水寶地,蹲下來放下魚缸,借著稀疏的月光,拿著一個小鏟子開始認真挖土。
謝珩就站在他兩米之外的地方,看著他烏黑柔順的頭頂有一綹頭髮不屈的頂起,像一個小啾啾,隨著他的動作晃來晃去,讓謝珩莫名想到剛才那蓬鬆的觸感。
像小動物皮毛的觸感。
景然挖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坑,把龜堅強放了進去,又小聲說著什麼,謝珩走近了一些,憑著出色的耳力,終於聽清楚了。
「堅強,我對不起你,只讓你陪了我這麼短的時間。」
他說著,從一旁的口袋裡變戲法一般掏出幾個小玩具,專門給烏龜玩的那種,又掏出了龜堅強一直用的碗,盆,吃過的飼料袋,枕過的小枕頭……
「不知道你們烏龜那裡的習俗,沒辦法燒給你,那就給你埋到一起吧。」
景然摸了摸口袋,又從裡面掏出一個閃閃的小玩意,也放到了坑裡。
謝珩仔細一看,是他花了二百萬買的翡翠王八胸針。
「……」
「這個也拿去陪你吧。」景然蓋上土,小聲叨叨,「希望你下輩子別投胎做烏龜了,挺難活的,還是做小鳥吧,自由自在的,變成鸚鵡還能說話。」
謝珩眉眼舒展,景然竟也有靠譜體貼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