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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33:50 作者: 挽輕裳
哪怕時至今日,這些人早已埋入黃土,化成了一堆枯骨,劉太后對他們的怨恨也不曾消散一分。
郭九塵知道就算他開口勸劉太后看開些也是無濟於事,便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岔開了話題。
「太后,您讓老奴按玄慈大師所說的生辰八字去給昌平長公主尋的駙馬人選,老奴近日已經找到了一些,您請過目,看看是否有合意的人選。」
劉太后接過來掃了一眼,不滿地蹙起眉,「怎麼都是些平民子弟?怎連一個出身像樣點的都沒,這樣的身份,如何能尚公主?」
如今在劉太后心裡,這事已經不僅僅是給昌平長公主選駙馬這麼簡單了,還是給她投胎轉世的寶貝兒子選親爹,若是駙馬出身太低,就算娶了公主也會被其他皇親國戚瞧不起,連帶著他們的孩子,自然也會被看低,劉太后當然不樂意。
郭九塵道:「太后恕罪,京城裡那些豪門大戶里的公子,老奴也命人去查了,可符合條件的少之又少,壬申年生人,今歲便已是二十有一,一般人家的兒子在這個年紀,早就娶妻成婚了,就算生辰八字相配,也總不能叫人休妻再娶吧?」
劉太后不相信地道:「哀家不信,京城裡那麼多豪門望族,難不成一個符合要求的人都找不到?你到底有沒有把哀家交代的差事放心上?」
郭九塵沉默地想了想,欲言又止道:「有其實……還真有一個,但老奴以為此人尚公主不太妥當。」
「為何?」劉太后眉頭一皺,「那人是誰,你且說來聽聽。」
郭九塵臉色凝重地看著劉太后,壓低聲音道:「是定北將軍家的小公子,林徹。」
劉太后怔了下,隨後驚訝道:「什麼?竟然是他?」
郭九塵點點頭,「老奴之所以沒有將林徹的名字寫在上面,是擔心若是林家娶了公主,會更加偏向皇上那邊,太后別忘了,皇上對林家可一直是褒獎有加,拉攏之意顯而易見。」
劉太后目光一凝,萬萬沒想到,林徹竟然會是壬申年,辛丑日生人,而且林徹的名字里也有「木」,滿足了玄慈大師說的命裡帶木這一條要求,而她今晚也知道了,昌平長公主心儀林徹,他們兩人,難道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太后,太后?您在想什麼?」郭九塵見劉太后出神了好一會兒,忍不住提醒道。
劉太后回過神,擺擺手道:「沒什麼,你剛才說,擔心林徹成了駙馬,林家會倒向皇上是吧?」
郭九塵點點頭,劉太后嗤笑一聲,「那就想辦法,讓林家和皇上之間生出嫌隙不就行了?」
郭九塵眨眨眼,「不知太后的意思是?」
劉太后抬手摸了下齊整的髮髻,眸光里呈現出陰冷的算計之色,「林家這些年在軍中威望頗高,為了避免功高震主的情況發生,林家手裡的兵權也該收一收了,不如就趁這次機會,用皇上的名義,收了林振越手裡的兵權,屆時林家和皇帝之間君臣離心,就算昌平長公主嫁過去,也不用擔心林家會倒向皇帝。」
沒了兵權的定北將軍府,就是拔了牙的老虎,屆時不僅是昌平長公主一個人,就連整個定北將軍府,也得被她拿捏在股掌之間。
「用兵權來給長公主當聘禮,傳出去,也算是一樁佳話了,」劉太后得意地瞟著郭九塵,要笑不笑地說,「你說呢?」
郭九塵向著劉太后深深一拜,奉承道:「太后英明!老奴心悅誠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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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讓人把倒在擂台上的顧憫抬回了澄心齋,年輕人恢復能力就是強,還沒等傳的御醫過來,顧憫人便已經自己醒了。
沈映聽到小太監稟報說顧少君醒了,急忙從外間進來,等到了裡面卻刻意放慢了腳步,沒有走近顧憫躺的矮床,只是遠遠地看著,不冷不熱地問:「醒了?」
顧憫慢慢從榻上坐起來,赤腳站在地上站起身,向沈映行禮告罪道:「臣弄髒了皇上的床榻,請皇上恕罪。」
又來了,表面裝得畢恭畢敬,其實還是在跟他鬧彆扭。
沈映不明白顧憫到底哪裡來的這麼大氣性,突然就跟他犟了起來,心裡頭剛消下去的火氣差點又要往外冒,最後咬了咬後槽牙還是忍住了,甩袖走出去,冷冰冰地扔下一句,「知道自己髒就先去沐浴,把自己洗乾淨了再來回朕的話!」
這次顧憫倒沒有跟沈映唱反調,許是他自己也知道穿著被汗打濕的衣服不舒服,聽話地去了沐房沐浴。
沐浴完換上乾淨衣服,顧憫重新回到了皇帝的寢居。
屋子裡點著凝神香,香味清淡,聞上去頗具凝神靜氣之效。
沈映坐在羅漢床上,身體半倚著床上的矮桌,手裡拿著本講地理人文的書,對著燈盞翻看。
他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寢衣,寬大的袖子掛不住,往下滑落卡在手肘處,露出裡面的兩截膚色欺霜賽雪的手臂,頭頂上的髮髻因為卸掉了固定的金冠,變得有些歪斜,松鬆散散,垂了幾縷髮絲下來飄蕩在雙頰旁。
不用像白日那般要刻意維持天子威儀,脫去了龍袍,卸掉了王冠,快就寢之前的沈映,看上去慵懶而隨性,看起來好像也只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
顧憫腦中,莫名浮現出幾句詩句。
「斜髻嬌娥夜臥遲,梨花風靜鳥棲枝。
難將心事和人說,說與青天明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