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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33:50 作者: 挽輕裳
沈映宣了郭九塵進書房,還沒來得及開口責問,郭九塵就先行禮告罪:「老臣有罪,請皇上恕罪!」
沈映拍了下椅子扶手,這老狐狸,今天跟這兒唱的又是哪出?
「郭大伴何罪之有啊?」沈映明知故問。
郭九塵道:「啟稟皇上,內官監掌印太監李寶英,自恃是老臣的乾兒子,竟然敢對昌平長公主不敬,以下犯上,實在是罪不可恕,老臣來之前已經罰了他二十大板,此刻他就跪在永樂宮外面,還請皇上發落!」
沈映背靠在椅子上,皮笑肉不笑地道:「可朕怎麼聽說,那李寶英不承認剋扣長寧宮的份例,是長寧宮索要無度呢?這件事朕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呢,郭大伴就先處置了李寶英,未免也太心急了點,萬一有錯的不是李寶英,那你豈不是罰錯人了?」
郭九塵一臉正色道:「皇上,不管內官監有沒有發放長寧宮的份例,但昌平長公主是主子,李寶英是奴婢,主子哪怕錯了,也是對的,做奴婢的,哪有質疑主子的道理?所以老臣認為,李寶英該罰,也叫其他宮女太監知道後不敢再生輕慢主子的心。」
郭九塵這麼畢恭畢敬,沈映卻一點兒不感覺痛快。
因為沈映明白,郭九塵對他的恭敬並不是出於真心,而是擔心自己私造龍袍的事東窗事發。
他表面上大公無私地處罰自己的乾兒子,不過是做戲給人看,好讓所有人都知道他郭九塵是個多麼懂得上下尊卑的人,就算之後有人把那件龍袍拿出來指認他,他也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是別人陷害。
沈映看著郭九塵那張虛偽的臉,暗暗捏緊了拳頭,老狐狸,可真有你的。
「到底還是郭大伴明事理,既然郭大伴已經大義滅親打了李寶英二十大板,那朕就看在郭大伴的面子上不另外再罰板子了,就革除李寶英內官監掌印太監一職,罰去神宮監去掃太廟吧。」
郭九塵恭敬地行禮道:「謝皇上仁慈!」
等到郭九塵離開了,明明這次處罰了郭九塵的乾兒子,拔掉了內官監的一顆眼中釘,算起來是沈映占了上風,可沈映卻一點兒高興不起來,渾身都不得勁兒。
郭九塵的恭敬都是裝出來的,若是他一天找不到被劫走的壽禮,他就會裝一天恭敬,行事滴水不漏,讓沈映就算知道郭九塵有僭越謀逆之心,卻也不能拿他怎麼辦。
所以,要想讓郭九塵卸掉偽裝,那就必須得把龍袍給他送回去,沒了把柄,這樣他才會繼續有恃無恐,等到他得意忘形的時候,也就是他露出馬腳的時候。
沈映想明白了這點,帶上那件龍袍悄悄去找了凌青蘅。
沈映到了凌青蘅宮裡,屏退左右,關起宮門,兩人進了內室密談。
沈映將裝著龍袍的包袱放在桌上,「朕要你想辦法把這件龍袍連同你們劫走的壽禮一起還給郭九塵,並且務必要讓他覺得,沒有人知道他私造龍袍的事。」
凌青蘅倒了茶過來,聞言臉上露出些許為難之色,他將一杯茶放到沈映手邊,沉思道:「還壽禮倒是不難,發現這件龍袍後,那兩箱壽禮就原封不動地藏起來了,但皇上說的,要讓郭九塵覺得沒人知曉此事,做起來恐怕有點難度。郭九塵生性狡詐多疑,若是直接把壽禮還回去,恐怕他不會相信。」
沈映點頭,沉吟道:「你考慮的不錯,所以,這壽禮不是還回去,而是要讓錦衣衛自己找回去。」
凌青蘅雙眸感興趣地微睜,「皇上的意思是?」
沈映嚴肅地看著凌青蘅,「朕聽說,你們有個兄弟被錦衣衛抓到了,是不是?能不能想辦法讓他假裝招供壽禮的下落,讓錦衣衛去找?」
凌青蘅眸中光彩倏地一黯,垂下眼眸,眉間染了幾分傷感之色,「皇上有所不知,錦衣衛的確抓走了我們中一個姓韓的兄弟,只是……據我們潛藏在錦衣衛中的眼線回報,韓兄已於兩日前……死在了詔獄裡。」
沈映眨了下眼,「那他有沒有招供?」
凌青蘅搖了搖頭,「韓兄全家都死於郭九塵之手,他對郭九塵有不共戴天之仇,是絕對不會背叛我們的。聽眼線說,韓兄是受盡錦衣衛的酷刑而死,至死都未吐露一個字。」
沈映聽完悵然一嘆,「倒也是個英雄豪傑。不知道他是何來歷,全家又是因何被冤殺?」
凌青蘅扯唇苦笑:「皇上,實不相瞞,我們這些人,若論起真實身份,各個都是朝廷欽犯,謀逆罪人,隱姓埋名苟活於世,如同鬼魂野鬼一般,只是為了有朝一日將閹黨剷除,令蒙冤受難的人能夠沉冤得雪,此事一日未成,便無顏恢復身份認祖歸宗,所以草民斗膽,還請皇上別問了。」
「朕能理解。」沈映望著凌青蘅的眼睛,鄭重地道,「朕跟你承諾,若你們能助朕將郭九塵極其黨羽剪除,等事成之後,朕一定會為你們受冤枉死的家人平反,所有為剷除郭黨犧牲之人,朕都會為其恢復身份名譽,為他們立碑寫傳,讓後人銘記!」
凌青蘅立刻起身向沈映深深作揖,「皇上仁德,草民銘感五內!定當竭盡全力,輔助皇上剷除奸佞,撥亂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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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凌青蘅那兒回到永樂宮,已經是傍晚。
用過晚膳後,白日裡的暑熱總算消退了些,外面吹的風還算涼快,沈映沐浴完便讓人搬了張貴妃榻出去,躺在貴妃榻上,乘涼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