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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33:50 作者: 挽輕裳
    男人對於園子裡突然來了外人表示有些困惑,但也沒過於驚慌,溫和有禮地開口問道:「敢問閣下是何人?」

    沈映早就給自己取好了花名,直接化用了表字,微微一笑道:「在下姓趙,名熹。是安郡王府的客卿,方才在隔壁院聽到了這邊有裊裊琴聲,十分動聽,便擅自尋了過來,還望公子莫怪我唐突。」

    「原來是趙公子,幸會。」男人起身作揖,「在下也是閒來無事,隨便彈彈,本來只是自娛自樂,難得有人欣賞,又怎會怪公子唐突。」

    沈映拱手回禮:「敢問公子如何稱呼?」

    男人笑道:「在下凌青蘅。」

    沈映心道果然是你,面上不動聲色道:「凌公子是這園子的主人嗎?」

    凌青蘅搖搖頭,「不是,凌某也只是客居於此。」

    沈映單手展開摺扇,放在胸。前,瀟灑地搖了兩下,「原來你我都是此處的過客,相識即是有緣,不知道趙某今日能否有幸再聽凌公子彈奏一曲?」

    凌青蘅笑道:「當然可以,人生難得遇上知音,不知道趙公子想聽什麼?」

    沈映信步走入涼亭中,在凌青蘅對面的石板凳上坐下,開玩笑道:「都可以,只是在下最近心中憂思甚多,還請凌公子不要彈奏那些哀傷纏。綿的曲子,免得在下聽了忍不住潸然淚下,讓凌公子看了笑話。」

    凌青蘅想了想道:「那在下就為趙公子彈一曲《逍遙遊》。」

    《逍遙遊》是道家經典,據此改編的琴曲自然也傳達出一種自由豁達,忘我逍遙,無拘無束的精神。

    沈映憑靠在涼亭的欄杆上,閉目傾聽凌青蘅彈奏的琴聲,眼前仿佛有高山流水,蒼穹汪洋的影子掠過,心境慢慢變得清明開朗,好像有種漫步雲端,馮虛御風的飄飄欲仙之感。

    一曲彈完,沈映睜開眼,感激朝凌青蘅點了下頭,「多謝凌公子為我彈奏這一曲,凌公子應該是信道之人吧?否則以你的年紀,應當彈不出這《逍遙遊》里的境界。」

    凌青蘅爽快承認:「趙公子好耳力,的確,因為凌某自幼體弱多病,父母便把我送入道觀養病。」

    沈映搖著扇子,裝作漫不經心地用言語試探凌青蘅:「既是信道之人,那應該超然物外,遠遁山林才是,又為何入這紅塵里來?」

    凌青蘅微笑道:「心若有所牽絆,即使世外也不能得到安寧,心若自由,即使身在紅塵,也無人無物可以束縛。」

    沈映深以為然地點頭,「說得好!是紅塵還是世外,只不過是人的一念之間,只要心無羈絆,又何必分紅塵世外?這才是道法自然。」

    「沒想到今日竟能在此遇到趙公子這樣的知己。」凌青蘅看向沈映的眼神里,帶了些讚許,問,「那不知在下彈完之後,有沒有讓趙公子心中的憂思消散一些?」

    「心情是暢快了一點,但不瞞你說,我的煩惱,用道家的那一套,解決不了。」沈映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凌青蘅起身,拿起後面石桌上煮著的茶,倒了兩杯茶,端給沈映一杯,「趙公子若不想說,凌某也不會強求,但凌某堅信,凡事只要遵從本心便可使心得到安寧。」

    沈映心裡還忌憚著凌青蘅,只是將茶端在手裡,並沒有喝,「那若是會有人因你的決定受到傷害怎麼辦?」

    凌青蘅負手立於涼亭下,長身玉立,舒跑廣袖,像個謫仙一般:「那就要看,你的決定是對大多數人有利,還是對少數人有利。我曾經聽過一個故事,一人騎馬疾馳,馬受了驚無法停下,行至一岔路口,左邊是一七旬老嫗,往右是一名身懷六甲的孕婦,你覺得那人該如何選?」

    「若是實在無可避免,那我應該會選往左,畢竟右邊相當於是兩個人。」沈映想了想,抬頭問凌青蘅,「換作是你會如何選?」

    「我與你的選擇一樣。」凌青蘅淡淡道,「如果做出一個決定註定要傷害到某些人,但卻同時能讓更多的人收益,即使是不義之舉,也可行得。」

    聽完凌青蘅的話,沈映心中豁然開朗,打仗並非他本願,但若是能換得邊境安寧,保衛大應疆土不受侵犯,那一些必要的流血犧牲也是值得的。

    沈映想明白後,站起來又朝凌青蘅做了個揖,「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日多謝凌公子為我解惑了!」

    凌青蘅扶起他,謙虛道:「趙公子客氣,我也是隨便一說。」

    沈映不禁仔細看了凌青蘅兩眼,心想這個凌青蘅,言談舉止都很脫俗豁達,實在不像是一個用心險惡之人,那他進宮的目的又會是什麼呢?

    已入夏,花園裡不可避免的有蚊蟲干擾,沈映感覺耳邊有嗡嗡嗡的蚊子在飛舞,忍不住揮扇扇了兩下,凌青蘅見狀,低頭從腰間解下一個香囊,遞給沈映。

    「夏日多蚊蟲,趙公子若不嫌棄,我這裡有個香囊,掛在身上可以驅趕蚊蟲。」

    人家一片好心,沈映也不好拒絕,接了過來,「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兩人又天南地北聊了會兒,沈映見時辰不早了,便提出告辭,並和凌青蘅約定,下次有空再來拜會他。

    沈映離開了院子,從安郡王府出門,回宮的路上,仍在回憶和凌青蘅聊天的內容,凌青蘅為人清明豁達,與他聊天,受益良多,也不用像在宮裡那樣,為了維持皇帝的人設,還得故作深沉,和誰說話,都得說半句留半句,沒有一個可以交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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