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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4:20:49 作者: 鹿靈
    走到三樓,她在某家品牌的櫥窗口站了會兒,裡面擺了雙很漂亮的高跟鞋,碎鑽從斜邊鑲嵌到綁帶中央,在商場燈光的映襯下,漂亮得像個童話。

    大概沒有女孩子會不為這樣的一雙鞋心動。

    她還記得,幾個月前,成人禮那天,她也是無法控制地朝這雙鞋看了一眼,李燕雯跟著看過去,然後驚詫地低呼一聲:「這也太貴了。」

    她看見的是溫柔垂落的蝴蝶結,媽媽看到的,是五開頭的數字,後面跟著三個零。

    也是很正常的,她的家境不足以支撐她買一雙五千塊的鞋子,所以她很快收起視線,低下頭,沒說一句喜歡。

    誰也沒有錯,她知道。

    她在商場的負一層吃過些小食,看時間差不多,心跳又驟然猛烈,等待入場。

    這場電影路演,江溯會來。

    江城是他路演的最後一站,這是他的城市,也是他處女作畫上尾聲的地方。

    她的座位在第七排,進場時才覺失策,買的時候英雄和浪漫主義占了上風,竟然沒有意識到,這裡離他很遠。

    短暫失落後又想,即使離得近些,又能怎樣呢。學校里離他只有一指距離的時候不是沒有過,可那後來,又怎麼樣了呢。

    第一二排看樣子是媒體和一些演員,很快,影院燈光轉換,仿佛某種預告,她聽見影院各處傳來低抑的深呼吸和竊竊私語,下一秒,江溯在轉角處走出——

    一瞬,音浪掀翻。

    他太遠了,看不清臉,只依稀能辨認這是何其值得尖叫的一瞬間,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那樣多的媒體說他是天選巨星,即使身處在明星中央,他也仍舊高挑優越到一眼可見,手術讓他短期內無法摘下黑色鴨舌帽,卻給他平添幾分神秘遙遠的疏冷氣質,深邃的影順著他鼻樑一路向下,他喉結明顯,點出一圈高光。

    這是他風頭正盛的一年,以全校第一的成績進入赫赫有名的電影學院,藝考和高考都是高分,萬眾矚目,一片坦途。

    入場時,他似乎朝她的方向看了眼,而後稍頓,她心臟猛地漏了一拍——她今天穿的是附中的校服。

    可下一秒,身前周遭無數女孩站起身來,她此刻才發現,她們所有人,穿的都是白綠相間的校服。

    ——這是電影裡,他所在學校的校服。

    可這校服,和附中的遠遠看去,簡直一模一樣。

    她再次不費吹灰之力地淹沒在人潮里。

    好像一直都是這樣,不管如何努力,不管想出怎樣的辦法,她還是如此平凡,如此暗淡。

    她們興奮尖叫,原地高站著揮手,而她沉默坐著,沒有起身。

    終於等到主持人維持秩序,女孩子們紛紛坐下身來,男女主分别致辭發言,闡述故事,回答提問。

    她在這一刻發現,女主演穿的,是那雙擺在櫥窗里,她停步很久,但無法買下的鞋子。

    距離太遠,她無法辨認是否確認是同一款,但女主角的鞋似乎還要更精緻漂亮,即使不是同一款,也該是更好的品牌和用料吧,她想。

    心臟像是被海水淹沒,她在這一刻變成漂浮的游木,四面八方灌入的壓強劇烈擠壓著她的心臟,叫人難以呼吸。

    她又看向江溯。

    他正在聽同組的前輩說話,隨意站著,卻偶爾點頭,這影院裡兩百餘人,大半都是為他而來。

    脫下校服,他再也不是那個她一轉頭,就能在窗台看見的少年了。

    她會更容易看見他的。

    屏幕中、海報里,商場裡所有的LED屏,所有人的屏保、頭像、背景。

    她會更難看見他的。

    高中、大學、一條街,他不可能再是那個稍微打好關係一通電話就能約出來的同學,也不會穩定在某一家律所或醫院,推開他工作室的玻璃間,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觸手可及的老同學。

    這念頭簡直叫人在這一刻絕望。

    她閉上眼睛。

    電影拉開帷幕,她卻遲遲無法入戲,但他真是天生的好演員,從他出現的那個瞬間,她情緒開始跟進,被他拉進屬於他的故事裡。

    故事裡的香樟依然枝繁葉茂,蟬鳴聲聲,倦怠震耳,女主角漂亮又伶俐,各種烏中交到不同的朋友,他們在夏夜裡舉杯共飲,夢想是環遊世界,男主本來一心求死,被強行拉入他們的小基地,樹葉搖落時,少女動了心。

    二人並肩而坐的天台里,女主頂著一張漂亮精緻的臉蛋,轉頭笑著說,所有人的青春都閃閃發光啊,難道不是嗎?

    她在這一刻被台詞打回原型。

    她想說不是,不是的。

    她的青春乏善可陳,擦擦寫寫,修修補補,如若最後一定要用什麼文字作為結尾,思來想去,只剩下八個字。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她喜歡的人,名字取自這一句詩。

    江溯,江溯。

    這是她暗戀的人,他永遠不會知道他曾占據過自己的一整個青春,他是如此熾烈耀眼,連喜歡他都會變成一種驕傲。

    可他離得這樣遠,她好像無論跑得多快,也難以追上他的步伐。

    電影仍在放映,女主最終鼓起勇氣告白,男主卻陰錯陽差地收錯了訊號,他們被命運玩笑地越推越遠,直到二人最後消失不見。

    最後相遇是在彼此的婚禮,同一天,同個酒店,同一層樓。她終於說起很久的心結,才明白,那都是年少自尊作祟,誰也不肯低頭的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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