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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32:09 作者: 喬維安
康鐸費爾德康沃首都國際機場。
一架巨大的波音747G_4E空中指揮戰機,機身被刷成了藍白色,尾翼一枚國防部的標誌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防長的專機正停在停機坪。
柏欽杜沃爾殿下今日中午抵達首都機場。
隨著敕雷戰事的結束,墨撒蘭駐軍全島,檢閱軍隊,並在島上的臨時軍事指揮中心舉行了一個簡樸的升旗儀式。
第二日下午三點,墨撒蘭的護衛隊將島上遭受襲擊的小學剩餘的三十餘名兒童送上了遠洋軍艦,他們將返回祖國接受各方面的救助和治療。
孩子們離開的時候,操場旗幟半落,被戰火和大炮轟炸過後的校園凋敝不堪。
一邊是鐵血錚錚的英勇之師,一邊是天真稚嫩的柔弱兒童。
三軍肅穆,驚濤拍岸,天地之間一片靜默。
孩童清澈的眼中有大顆淚水。
這一個電視轉播畫面讓無數的墨撒蘭人為之淚流。
敕雷島嶼的戰役順利結束,墨撒蘭控制了全部的港口航線,掌握了島上的通訊基地,敵國平民被遣返北汶尼,戰俘被關押在了基爾海軍基地。
墨國的軍隊仍駐守在海岸線,四月四日,墨撒蘭國家廣播公司通過MBC的第一頻道、第四頻道、國會頻道、新聞頻道以及所有的全球頻道向全世界發布了一則記錄片,詳細講述這個古稱——「夔里」的島嶼,被殖民侵占長達四十多漫長歷史,這個流落在祖國的孤島,如今,是回歸的時候了。
四月五日中午十二時,北汶尼領導人發出了和談聲明。
一個小時之後,首相梅傑在市政大道一號宣布解除全國緊急狀態。
侍衛護送著杜柏欽登上專機返回康鐸。
梅傑派了助手等在候機坪,要跟他緊急商談談判事宜,杜柏欽自知自己已沒有精力處理公事,便交待了提前趕來等候著的謝梓負責接待。
司機送他回泛鹿莊園。
轎車從機場高速下來,沿途的景致越來越熟悉,他正一步一步地靠近泛鹿莊園,那曾經是他從小到大最暖的家園,最安心的休憩港灣,最後的失樂天堂。
他此生再沒有比此時更煎熬的時候,哪怕是當年父親病逝,他半夜扶靈而回,覺得天地一片蒼茫,身旁是母親和年幼弟妹,縱然心底無比悲痛,但父親最後的囑託猶然在耳邊,他深知重責在身,內心反而充滿了浩蕩振奮之氣。
而如今十多年過去,半生所需做的事情大部分已經完成,卻覺得刻骨的疲累,因為知道或許此後再也沒有地方可以休息。
心頭絕望烈火烹燒,將他燒成了灰燼。
走時她還替他整衣,溫柔囑咐,握手親吻,她的手指很暖很軟。
回來時整個人卻只能一直往無望的深淵墜去。
他二十歲出頭就愛上的單純明亮的女孩,兜轉了半生仍然是陪伴在了他的身旁,他明明已經錯待她太多,他原本想要至此珍重寵愛的女人,他原以為後半生可以好好補償的女人。
蓁寧還替他懷了他的兩個孩子。
他原以為等忙完這一陣子,就可以好好籌備婚禮,陪她專心等孩子們的出世。
可惜哪怕他再怎麼同命運苦苦抗爭,到最後也不過是一個有著普通血肉之軀的凡人。
車子停到花園道,傭人告知他,蓁寧今日恰好外出。
他進了家就進了書房躺著。
軍隊駐島後的後續工作,他不過是憑了一口氣在撐著,這幾天一直在發燒,卻根本沒辦法合眼,數天數夜,沒有一刻是能睡得著的。
躺在書房的休息室也睡不著,呼吸急促,偶爾喘息得心臟驚悸不已,心頭一陣一陣燒,胸口噁心,渾身難受,每一寸骨頭都在疼痛。
醫生被拒之門外,他堅決不願意見。
他心頭亂,對繁縟的治療也厭煩。
侍衛遵從了他的命令,將大門把守得嚴嚴實實,只讓他一個人靜會兒。
直到司三進來:「殿下?」
杜柏欽身上虛弱乏力,神智卻一直異常清明。
司三躬身稟報:「蓁寧小姐剛剛打電話來,得知您已經回來了,她一會兒就回到莊園。」
杜柏欽怔怔愣了幾秒,終於還是嘆息一聲:「扶我起來罷。」
司三扶著他起來更衣,隔著衣物,都能觸到他身體滾燙的溫度。
杜柏欽微閉著眼倚在床頭,隨手扣著襯衣的扣子。
一件灰藍細格子襯衣,穿在他身上完全空空落落,杜柏欽手撐著床沿緩緩地站起,只是剛直起了身子,眼前便是一陣天旋地轉襲來。
司三及時伸手扶住了他。
杜柏欽撐著司三的手臂晃了一下,整個人衰弱不堪,路都不太能走。
司三趕緊又扶著他坐下,溫言地勸了一句:「您就躺著罷,蓁寧小姐也不是外人……」
杜柏欽微閉著眼,扶著床沿搖搖頭。
司三隻好喚了他的貼身侍衛進來,服侍他穿衣。
司三站在他的身後扶著他站著,感覺他身體的重量沉沉地壓在手臂上,司三不得不雙手攙著他。
侍衛半跪在身前,替將一件厚羊絨衫扣子仔細地扣好。
又規矩地行禮出去了。
杜柏欽咳嗽了幾聲,聲音微弱平靜:「扶我去沙發坐著,蓁寧回來,讓她直接進來。」
司三一直垂著頭一絲不苟地站著,直到此刻才紅了眼睛:「殿下,您也是,何必把自己逼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