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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32:09 作者: 喬維安
待到這一切都小心翼翼地做完,護士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臉上生起可疑的紅暈,又細心地替他掖了掖被子。
一會兒何美南也進來了,戴著口罩拍了拍蓁寧的額頭,繼而接過護士遞上的病歷查看數據。
護士把床搖了起來,杜柏欽半倚在床頭,何美南問了他幾句病情,他忽然跟何美南說了一句話。
聲音實在太輕了,蓁寧沒聽清楚。
何美南轉頭:「他叫你呢。」
蓁寧走過去站在他的跟前。
杜柏欽低微的聲音:「回去……睡覺。」
何美南走過來把她提了起來:「走吧。」
蓁寧又看了他一眼,被何美南推著往外走:「他什麼時候醒了,呼吸好了嗎,為什麼你們……」
何美南簡單地答:「昨晚上停了鎮定劑他就清醒過來了。」
蓁寧拉著門不放,還顧著問:「那他怎麼樣,有好轉嗎?」
何美南替她推開了門:「醒了,沒事了。」
蓁寧走出去,何美南對著外面的侍衛示意了一下,確認蓁寧走出去了,才轉身回來戴上手套,低聲對護士說:「溶解劑噴霧給我。」
何美南低聲對病床上的人說:「你身體目前還只能用氣管導管。」
一名護士在病床前鋪開無菌治療巾,另一名護士在一旁撕開吸痰管外包裝,取出了一根導管。
杜柏欽配合地微張著口,閉眼安靜地躺著。
無論他怎麼能忍,這都不是一個值得觀賞的過程。
何美南低聲說:「護士開始插管,止痛劑不能再用了,你忍著點兒。」
蓁寧出了房間,畢恭畢敬的侍衛迎上前,領著她往外走。
杜柏欽在加護病房裡躺了三天,第三天的夜裡就醒了過來,這一次連何美南都稍感驚奇。
縱然已經認識他近十年,但對於蓁寧來說,其實她還並不曾真正有過陪伴和面對他生病的時刻,她坐在病房外的時候,只是覺得時間漫長得簡直是場煎熬,杜柏欽昏迷的時候毫無知覺,但疼痛無時無刻不在,他肺中的血塊依舊沒有排清,劇烈疼痛的時候他會清醒,但也只能躺著,一動也不能動,默默而頑強地抵抗著痛苦,有一次他甚至把嘴唇都咬破了,蓁寧也從來沒有聽他出過一聲,單是忍受痛苦就足以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他虛弱不堪,說不出話,只能閉著眼無助地任由護士擺弄。蓁寧陪在一旁,他最疼的時候她亦感覺得到,只好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溫柔撫摸他的手背,等到他暫時緩過了痛楚,又精疲力竭地睡了過去。
何美南通常會求她陪一會兒,直到他徹底睡得很熟。
有好幾次他血壓心律驟降,蜂鳴器叫得凌厲混亂,醫生和護士腳步匆促地趕來。
蓁寧看著在他們圍在他的床邊亂成一團,搶救的時候護士要求她迴避,蓁寧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心跳得如擂鼓般混亂,總要好久好久,才緩過神來。
晚上何美南不允許她陪床,答應讓值班的醫生有事隨時給她電話。
蓁寧也睡不好,夢見他床頭的儀器一直在響,護士扶起他,他又吐了滿手的血。
幾天下來,何美南再見到她,被她的黑眼圈嚇了一跳。
醫院的專家組日日過來,那天晚上搶救過來之後,第二日幾個科室的大夫會診,何美南在隔壁的辦公室大大發過一頓脾氣。
關於他的病情,蓁寧得到過何院長的親自接待。
何美南在他的奢華行政辦公室里,把數張X光片圖往白板上一拍,蓁寧只看到兩個白白的洞和大團的黑灰陰影,何美南也沒有絲毫隱瞞,病情交待得簡潔乾脆,利落精準,如一堂醫學院的科普解說課:「他受凍,緊張,過度疲勞,肺部長期反覆感染,這種複合性肺部感染目前已經幾乎沒有辦法痊癒,實驗性做了無數次病理研究,他都呈陽性的病菌都有好幾種,你要聽嗎?pneumococcus、K.peneumoniae、Staphylococcus,總之——病菌引起他的細支氣管、終末細支氣管和肺泡的炎症,感染會引起發燒、咳嗽,長期反覆咳嗽造成肺部血管破裂,他凝血功能這段時間不是很好,所以造成了咯血,此外還有低氧血症和胸腔積液——他的肺動脈高壓明顯,我們懷疑——」
蓁寧正被他一連串的數據術語驚得手足發涼,聽到這話差點沒嚇得跳了起來。
何美南卻忽然止住了話。
蓁寧大氣也不敢出,幾乎僵在了沙發上,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何美南卻忽然轉了椅子,將身體撐在桌面上,口氣異常的嚴肅:「蓁寧,我不是主治,只是作為一個私人朋友,交待你這一句:他的身體經過這幾次折騰,必需要——非常、非常嚴格和小心地保護了,昨晚上的情況——再來一次,誰也不能保證一定能搶救得過來。」
何美南直視著她,目光凝重認真:「聽懂了嗎?」
蓁寧怔怔地看著他,良久,終於輕輕地點了點頭。
六天之後,杜柏欽情況穩定下來,醫生將他撤出了監護病房,轉十一層的貴賓病房。
整幢住院大樓只有十一層是全封閉式的,獨立的平床寬大電梯,一整個樓面只有三件病房,警衛二十四小時把守,那裡的設施更加的豪華,寬敞的客廳一組真皮沙發,陽台上可以俯瞰公主港的海景,鱗次櫛比的紅色屋頂的遠處海面上白帆點點,客廳有做咖啡的小吧檯,有一間陪護的單人睡房,裡邊有電視和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