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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32:09 作者: 喬維安
剛剛在黑暗中她慌亂之中無暇注意,此時杜柏欽剛剛洗了澡,襯衣的扣子沒有扣完,蓁寧看著他起身替她鋪開餐具,白色襯衣深處的胸口有縱橫數道疤痕。
杜柏欽看到她的視線,坐回座位上,不動聲色地扣上了衣服的扣子。
蓁寧動了動唇,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這是動手術的傷口?」
杜柏欽非常敏銳:「你如何知道我受過傷?」
蓁寧反應也很快,淡淡的嘲諷的掩蓋了自己的心情:「殿下功勳卓著,南部一役勝得盪氣迴腸,我拜讀過貴國媒體報導。」
杜柏欽無欲再談起這個話題:「好了,不是沒吃晚飯麼,哪來那麼多氣力說話。」
蓁寧還是忍不住朝著他的胸腹之間多看了幾眼,她最清楚不過,她當時親手包紮過的傷口,血出如漿,不停不歇,整個胸肺之間都是彈孔,槍傷不知會對他的身體器官會造成多大的損害,哪知道他如今竟像沒事人一般。
蓁寧依然記得當時他的血,灼熱的,粘稠的,當時手指上觸感和慌天漫地的害怕,她忽然就沉默了。
杜柏欽默默地凝視她的神色:「怎麼了?」
蓁寧卻抬起頭,笑了笑道:「殿下對我的服務可還滿意?」
杜柏欽看盡她眼眸深處,仿佛正細細剝離她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蓁寧覺得後脊樑都是起麻的涼意,對面的男人終於還了她一抹似笑非笑:「還行。」
蓁寧暗暗鬆了口氣,故作輕浮地道:「謝謝殿下。」
杜柏欽不再和她繼續這個話題,只對她說:「吃點東西。」
飯吃到一半,蓁寧問:「我什麼時候可以走?」
杜柏欽聞言眉頭微微一皺,眉宇之間泛起薄薄的怒意,蓁寧卻是毫無懼意,定定地看著他。
過了好一會兒,杜柏欽壓了壓額角,仿佛有些不勝疲倦的冷淡,他擱下了手中的湯匙,取過桌邊的絲綢手帕擦了擦嘴,點菸,才溫和地說:「蓁寧,失敗者是沒有資格提條件的。」
蓁寧看了看他,終於默默低頭,不再說話。
兩個人安靜地坐著,對著一桌華美的杯盞佳肴,卻仿佛是面對著一個無形的死結,空氣中有裊裊的煙霧,他以前明明不太愛抽菸,不知他什麼時候也開始會抽這種雪茄菸,微微清冽氣息,仿佛在這樣沉默的空間,有點別的什麼,也是好的。
一會兒司三來,站在起居室外低聲稟報:「殿下,一樓書房,外長急電。」
杜柏欽在水晶花盞菸灰缸中熄了煙,掩門出去。
蓁寧默默地吃完了盤中的食物,起身要請傭人收拾碗碟,這才發現他隨手一關,門已鎖上,她仔細地研究了一下杜柏欽這間主臥室的門鎖和安全系統,發現泛鹿莊園不愧是墨國國防部的第二個樞紐,安全警衛體系幾乎是無懈可擊,蓁寧琢磨了好一會兒,她也並非沒有辦法,但著實不用如此大動干戈,蓁寧想了想,還是回房間裡呆著,她在沙發上坐著坐著,後來模糊著打盹了。
杜柏欽回到房間來,看到她在起居室的沙發中睡著了,衣服都沒多穿一件,他將她抱起,放到床上,只留一盞昏暗的落地燈,倚在床頭,看她的睡著的樣子。
也許是他真的把她折騰累了,她睡得分外的沉,模樣嬌憨,還在被子中拱了拱,自動貼住了他的身體,臉上依稀有溫暖的依戀。
杜柏欽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髮,臉上有捉摸不定的陰沉表情,遲疑了好一會兒,他還是伸手抱住了她,好像已經隔了一輩子那麼長,空虛著的懷抱終於被填滿。
就這樣,抱著她睡了一夜。
☆、27
七月的最後一個周末,蓁寧登上回國的飛機,杜宅的司機送她去機場,由兩位長官護送著她登機,蓁寧的懷中一直緊緊地抱著一個小型的行李袋。
此時杜柏欽在北方地區出差。
蓁寧一路上非常沉默,杜柏欽的秘書官員送著她一直抵達長水機場,直到她登上風家來的車輛。
風容在車上接到手下的通報,蓁寧隨行的兩位侍衛官並未有任何動作,從墨撒蘭來的那架飛機在機場直接返航,他略微鬆了口氣,才拍了拍小妹的手:「回家了。」
蓁寧點點頭,忍住了奪眶而出的淚水。
蓁寧以為過了那麼久了,自己能做得很好,可是在將懷中兩個骨灰盒子送上給母親的那一瞬間,依然哭得不能自已,風母怔怔地看了半晌,眼中泛紅,顫抖著手輕輕地撫上檀木盒的頂端,嘴裡低低一句:「老爺,姑娘送你回來了。」
蓁寧和風容守在母親的前面,聽了這句話,兩個人就跪了下去。
母親非常的克制,喚保姆上來照顧一直哭泣的蓁寧,然後吩咐風容辦事,風家各提取了兩份直系親屬的DNA檢驗,證實了她帶回的的確是風侖和謝益的骨灰。
風家的家主在死去的兩年五個月之後,終於能夠入土安葬。
葬禮很簡樸,卻異常的隆重,風家幾代繁盛,家業根基深厚,風侖很多的舊日故交和風家的門生部下,都不遠萬里地秘密從外地趕回弔唁。
風侖出殯那天時,蓁寧見到很多熟悉的臉孔,藍藍也回來了,在靈堂中抱著一直跪著守靈的蓁寧,藍藍自小在風家長大,風侖待小輩一向寬厚,她亦十分感念這位長輩的情意。
藍藍眼睛哭得又紅又腫,蓁寧一直默默地守著,卻不再有眼淚可以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