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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32:09 作者: 喬維安
標準禮節王室禮節,帶了一點點的陌生的疏離感。
蓁寧聽到自己的聲音,兩個字像是從喉嚨中擠出來的一般,又干又澀。
杜柏欽看著眼前的女人,她低著頭,溫順乖巧的樣子,長睫毛下一片濃重的陰影,遮住了臉上的所有表情。
她做得這麼好,這麼得體,這麼平淡無奇,這麼若無其事。
很好,很好。
心底的寒意一股一股地往上涌,杜柏欽微微抬手將她扶了一下,低沉悅耳的音調沒有一絲起伏:「晚安,束小姐。」
蓁寧隨後從他跟前退下,轉而低著頭將法蒂瑪抱入了椅子上。
國王和王落座在長桌的一前一後的主座上。
杜柏欽坐在國王右首,對面是國王的長子。
蓁寧隨著法蒂瑪坐在左側的末席。
隔了一桌子觥籌交錯的賓客,水晶杯盞光華流轉,滿座都是談笑晏晏,主客頻頻舉杯,杜柏欽在同身側客人交談的間隙,視線的餘光輕輕掠過她的方向。
燈光折射出她的安靜柔和的一張側臉,她纖細潔白的手指,擱在深紫色天鵝絨的桌布上,柔若無骨一般。
白色絲緞晚禮服,一抹簡潔的蕾絲裝飾襯出凜冽的深深鎖骨。
她一直微微垂首,保持一個得體的姿態,偶爾低聲對法蒂瑪說話,然後微微抿嘴一笑。
兩個人隔得太遠了,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她的臉始終沒有轉向他這一邊。
到晚上九點,小公主果然睏倦,蓁寧如獲大赦,隨著告辭離去。
杜柏欽看著她的身影,瘦的身體,蒼白的臉和敏感和眼眸。
曾經星光熠熠的眼睛,如今已經似古井無瀾,只有偶然一窺,才可望見深處墜入海面的點點星光。
她整個人散發著驚心動魄的美。
哪怕他們在吃了一頓飯,可是她整個晚上只看了他一眼,就那一眼,她看他的眼神——悽惶的,驚恐的,實在是太冷了。
目送著公主的車輛駛離,蓁寧轉身坐入車中,抬手動了動,才發現整個背都是僵硬的。
蓁寧這時方才恍然回過神來,看了看周圍漆黑的車窗,自己獨自置身在一個安全的密閉空間,她抬手捂住臉。
滾燙的淚紛紛落下來。
前面的司機只沉默地開車。
回到禮賓司的大樓,蓁寧已經平靜下來,向司機道了謝後獨自回到了酒店的房間。
她有條不紊地洗漱更衣,和家裡打了個電話報平安,然後準時上床睡覺。
她的工作就此算結束,第二日王室的秘書官員來送別她,言辭熱情得體地感謝了一番,留下了不菲酬金。
中午蓁寧打包好行李,看了一眼已經簽發的機票,又看了一眼房中的座機。
她坐入沙發,只沉默地等待著。
蓁寧的直覺如此敏銳,如果事情註定要發生,她已經非常鎮定。
她坐在沙發中,一直到日暮西下,房中的光線漸漸暗淡,心底被焦灼烤炙著,房中的冷氣開得充足,額角也慢慢地地沁出了一層薄汗。
蓁寧咬了咬唇,站起來抓起桌面的機票,抬手要撥電話招車。
就在堪堪觸到電話的那一剎那,電話鈴響驟然大作。
半個小時之後,她換衣下樓,搭計程車往城中的地標安曼去。
酒店的套房,厚厚的地毯,長廊幽深寂靜。
四十九層只有一間套房,走廊留了一盞燈,男人筆直如一桿標槍一般立在電梯口,是熟悉的臉孔,杜柏欽那位忠心耿耿的侍衛長對她行禮:「束小姐。」
伊奢引著她走過走廊,輕輕推開了房門,蓁寧緩緩地走了進去。
這是個大得嚇人的頂級套房,寬闊的玄關處大捧的百合花香幽幽,原木格子裝飾擺放著精美飾物,遠遠的起居室的門半敞著,透出零星些許光線。
蓁寧在門口站定了。
一切都隱蔽在黑暗之中,仿佛是要吞噬一切的洞穴,她緩緩地吸氣。
蓁寧抬手敲了敲門。
「進來。」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感|□彩。
蓁寧走進,反手掩上了門。
房內點著一盞落地燈,蓁寧這才看清他,坐在沙發中,身前一張辦公桌,電腦還未合上,屏幕散出微微藍光,襯得他臉色有幾分白。
杜柏欽抬頭,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說話。
他一直是好看得過分的男人,五官立體,鼻樑挺直,在仕途和軍界多年的磨練使他早已褪卻了她在象牙塔初識他時的青澀和溫和,餘下的只有愈來愈沉穩的內斂鋒芒。
所以不過是淡淡望她的那一眼,已經是刀刻一般凌厲的目光。
蓁寧的呼吸慢慢地消失,鼻腔之間越來越重的是窒息的感覺,那男人的一束目光,仿佛一隻手,狠狠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杜柏欽看著她。
她站在房內,套間內寬大得過分,她就站在離他尚有一段距離,仿佛不敢再靠近一般,止住了腳步。
她依然像在宴會上看到的那樣,瘦得過分,沒有那晚的精心打扮,素臉著一件白色的襯衣,更顯得有幾分可憐。
兩個人在屋內沉默。
燈光昏暗的酒店套房,隔了數米的距離,兩人亘古的沉默,她未料到會在這裡遇到他,再遇到他之後,她卻清楚知道,他想必不會放得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