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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32:09 作者: 喬維安
蓁寧的動作瞬間靜止了下來。
她渾身瑟瑟發抖,滿面都是淚,也不覺得痛。
她眼中看著那片吞噬了一切的火光。
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她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已經崩塌了。
她的整個世界都已經毀滅了。
蓁寧記不太清楚後來他們是如何沿著的,她只記得她跟二哥互相掩護著,她是憑著長期的精密訓練形成的反應瘋狂地掃射,直到最後一刻,是二哥拖著她爬上了飛機。
他們帶回了方塊的屍體,二哥在風家西院的病房取出了腹腔和手臂的兩顆子彈,蓁寧自從回來之後,不吃不喝,也不說話,就默默地守在房門外。
兩天之後,風桁終於醒過來,蓁寧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了幾步,暈倒在房間外。
蓁寧昏睡了兩天,大腦完全是一片混混沌沌的,連日子的白天黑夜是怎麼過去的都不知道。風家的整座院落大門緊閉,紅外探頭密集地轉動,風容和風澤領著保鏢二十四小時輪流負責戒備。
所幸的是,他們在墨國經歷的這一場風波,似乎沒有更大的後續,這個西南的小鎮還是平靜一如往日。
一個星期之後,風家在展堂開會。
展堂是風家最機密的處理機構,一般由風家的家主主持,負責的是最重要任務的策劃和問責。
他們這次執行任務的最終結果,無論從哪一個方面說,都是一場無可挽回的悲痛慘敗。
無論沉浸在多大的悲痛之中,事情必須要及時處理。
蓁寧已經想得很透,人也漸漸的平靜下來,因為無論事情處理得如何,或者要接受什麼樣的懲罰,她都甘心情願地接受,她的心早已經被那場烈焰燒成了一片灰燼。
展堂的會議廳里氣氛凝重,黑衣保鏢在外來回巡視,參與這次行動的組織和策劃的,除了五個行動者之外,知情的只有父親的機要秘書和一個軍事顧問,除此之外正中的位置上還坐著一位男人。
男人約莫五十歲,一頭灰白的發,眉目精幹,穿考究的中式綢緞棉襖,一柄黑色手杖擱在桌邊。
座中諸人皆是默然無語。
蓁寧一踏進屋子,見到他,神色一愣,先上去奉茶,她捧著茶碗先喚了一聲:「師傅。」
聲音就已經哽咽了起來。
這位風家最有資格的元老級別人物,也是的展堂的總管,風家上一輩經他手教出來的弟子,幾乎都成了家族中的中流砥柱,他此時看著眼前神色慘澹的蓁寧,這是他的收官弟子,也是他引以自豪的一個女娃,卻沒想到會經歷這樣的大不幸,老人臉上的神色依舊嚴肅,聲音不免還是和藹了幾分:「坐我身邊。」
蓁寧點點頭坐了下來。
父親驟然過世,人心浮動,看來大哥必須請師傅出來才能主持大局了。
蓁寧環視了一周,母親沒有出席,按照風家慣例,家母並不過問家族外事。
即使是她丈夫故去,她仍然恪守訓誡。
又等了一會,門被保鏢再度推開。
風桁人還不能走動,三哥扶著他進來。
風澤看了蓁寧一眼,才兩三天光景,她已經完全不是同一個人,原本明亮靈氣的眼睛深陷成一個大窩,神色慘敗空茫,整個人完全被這樣的打擊擊垮了。
風澤臉上有些不忍,卻還是告辭一聲出去了。
人到齊了。
師傅一項一項地審查,風桁緩緩地回憶,他們一行人潛入之後順利見到了C,即使懷疑是敵方設置的圈套,但風侖的指示是,迅速撤退,拼也拼出去。
在撤退時,風桁和方塊護著人質先走,謝飛和父親斷後,撤出沒有三米,埋伏的槍火已經響起。
他們在和敵人交火的過程中,風桁帶著C先衝出了倉庫,卻沒見到蓁寧接應的汽車,只好避往一邊的樹林,敵方埋伏在高處的狙擊手突然襲擊,C被擊中腦部死亡。
風桁還沒來得及回頭接應父親,倉庫就已經發生了劇烈爆炸。
風桁說得很慢,但條理很清晰:「是我的責任,我沒能保護好目標人物。」
蓁寧搶著說:「不是,是我,是我去得太遲。」
風桁說:「爸爸堅持要斷後,讓我們先出來。」
蓁寧忍不住抽泣了一聲。
師傅看了她一眼:「冷靜下來。」
蓁寧忍著喉嚨的刺痛,死死壓抑著自己不哭出聲。
師傅開始發問:「你接到風桁的信號,是幾點幾分?」
蓁寧答:「十點零二十四分。」
師傅問:「可有立刻出發?」
蓁寧答:「是的。」
師傅問:「你抵達是約是十一時,路上花了多長時間,中間一切順利?」
蓁寧答:「路上遇到政府軍和叛軍交火。」
師傅說:「耽擱了多久?」
蓁寧答:「約有十分鐘。」
師傅不再詢問,只直接說:「蓁寧,你去半堂領罰,由師傅執掌,今後三年,你不得再接觸風家事務。」
蓁寧含著眼淚低低答應一聲:「是。」
師傅說:「喚保姆帶她出去,其他人留下來繼續商議。」
蓁寧恍恍惚惚地踏出會議廳,腿一軟差點摔倒,守在外面的風澤扶住了她。
她低著頭,眼淚一直流。
風澤扶著她的手臂,她臉上的淚一直往下淌,也沒有聲音,就是肩膀微微抖動,淚水一直湧出來,眼前刺痛成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