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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27:43 作者: 洛水伽楠
就在這時,楊君蘇領著李衛紅和小路來了。
他讓小路把大鐵盒子交給宋秘書,宋秘書去接收東西,臨走輕輕地關上了門。
紀書記坐在辦公桌前,神色嚴肅凝重,全然沒有了往日的親切和藹。
楊君蘇無視他的表情,絲毫不會覺得對方是因為自己才不高興的,他這個年紀的男人陰晴不定、喜怒無常很正常。
她上來就是一通訴苦:「紀書記,我是你一手提拔的,這幾年來,我一直兢兢業業不敢犯一點錯誤。在工作上,『我對每一件事都用社會主義的尺子來量,是社會主義就大幹,是資本主義就批判』⑴;『我不瞞天,不瞞地,沒有一點要忌諱;就算把我的心碾成粉,也找不出一粒黑星星』⑵。可是談樹儀夥同葛紅生對我百般污衊和打擊,今天葛紅生帶了五六十人拿著武器來批、斗我。」
紀書記「嗯」了一聲,說道:「我也是才聽說這件事,你不要著急,坐下來慢慢說。」
楊君蘇剛坐下,突然想起了什麼,趕緊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帳本和一個被撕破的筆記本,放在桌上推到紀書記面前:「紀書記,這是有人在談樹儀家裡搜查到的,我們誰也沒敢看,就趕緊拿過來了。」
紀書記漫不經心地拿起帳本翻看,眉頭蹙得更緊了。他再拿起被撕扯得不成樣子的筆記本,隨手翻了幾下,當看到自己的名字也赫然在列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慍怒,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他狀似隨意地把筆記本推到一邊,親手給楊君蘇倒了一杯水,和藹地說道:「小楊,你受委屈了,來,先喝口水。你給我詳細地說說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君蘇流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擦一擦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聲音裡帶著無限的委屈和少許的憤怒:「我剛休完產假上班,場裡就傳出了我一孕傻三年的流言,還說我不再適合現在的崗位,又傳言說我婆婆和愛人說我不顧家。
我十分生氣,回去就跟我愛人吵架,我愛人和婆婆也很委屈,我婆婆說她是婦女主任,素來以思想開明著稱,一向支持我的工作,又怎麼可能會說這種沒原則沒覺悟的話?而且她也覺得奇怪,究竟是誰傳出去的閒話。她起初懷疑是我們的鄰居傳出來的,就暗中追查,沒想到卻查到閒話是談樹儀傳出去的。
說真的,我並不太相信,我覺得我跟談樹儀接觸並不多,他為什麼要這麼針對我?再說了,在大家的認知中,談樹儀一個男同志應該不會傳這種閒話吧。我還在懷疑時,葛紅生找來了,他非要進林場調查養雞場的事,群眾怕他們驚嚇到雞群,造成集體財產損失。葛紅生硬要帶著人在林子裡搜查,不小心掉進了化糞池,丟了臉面,便對我懷恨在心。今天一大早他就帶著幾十個人來斗我,我愛人上去爭辯幾句,隨後雙方就發生了肢體衝突。有熱心群眾上前勸阻,革委會把勸阻視為反抗,對群眾實行武力鎮壓。」
楊君蘇頓了一下,接著說道:「紀書記,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愛人,他跟別的男同志不一樣,他這人性子內向文靜,從小就螞蟻都不敢踩死,看人殺狗都能掉眼淚,可以說他是全農場最老實的男人。結果他被打得滿臉是血,此時正躺在家裡呢。葛紅生犯了眾怒,大夥都嚷嚷著要求處置他。說咱們農場好不容易才來的安寧平和絕對不能被這種人破壞了。
接著就有群眾舉報談樹儀和葛紅生勾結在一起,此事就是他謀劃的。
被點燃了怒火的群眾就要到談樹儀家裡去要個說法,接著又有人遞紙條舉報他,說他家裡藏著違禁品,大家進去一搜查,沒想到還真搜查出來了,東西我剛才交給宋秘書了。帳本和筆記本我覺得事關重大,就親手交給你。」
紀書意隨意地問道:「那個筆記本怎麼只有一半?」
楊君蘇氣憤地說道:「筆記本是在老鼠洞裡找到的,談樹儀一看到它,就跟瘋了似的,撲上來搶走了,硬生生撕下一半,大家去搶,他把剩下的撕碎了放嘴裡吞下去了。」
紀書記微微笑了一下,臉色卻比不笑時還冷。
楊君蘇接著說道:「紀書記,今天的事情太突然了,我先是無端被批,我愛人又被打暈在地,我畢竟年輕沒經過風浪,因為愛人被打傷就關心則亂,情急之下就跟談樹儀和葛紅生起了正面衝突。我知道,我這麼做不符合場裡的規定,我應該更冷靜得處理這件事。我願意接受組織的處置和場裡的處罰。」
紀書記親切地安慰道:「你年輕氣盛,又素來心直口快。這麼做也在情理之中。」
楊君蘇的語氣略顯激動:「紀書記,你能理解我,我真是太感動了。我這人從小性子耿直坦率,遇到什麼事都喜歡擺到檯面上說清楚。工作後遇到的領導都如你這般寬容親切,讓我保持著原本的性子。但我知道這樣不好,我以後會儘量變得理智冷靜。」
紀書記和氣地說道:「你先回去照顧你愛人吧,趕緊把他送到場部醫院,要是場醫院不行,你去找小宋,讓他安排車把人送到縣醫院。」
「好的,謝謝紀書記關心。」
楊君蘇起身告辭離開。
她一離開,紀書記的臉色頓時一沉,他摩挲著那半本殘缺的筆記本,死死地盯著上面的字,片刻之後,他去翻找文件櫃,找出談樹儀以前上交的報告,核對筆跡,確確實實是他的筆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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