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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26:03 作者: 執竹贈酒
    她微微病態,如跌落人間的仙娥,昏暗光亮落在她的眉眼,唇如花瓣,眼若清泉,夜風蕭蕭,營帳號角,她羽睫低垂,纖細手腕執筆,伏在案前,帛書微卷,丹心如淚,一筆一字。

    夜來枕夢,素麵如玉,淚暈兩睫,她纖細的身軀,枕在桌案,青絲如瀑,蜿蜒在那封諫君書:

    「不顧人心,天下積怨,根本難固......」

    「妾聞十日滅魏,以為不妥,弒血漂櫓,民心難安,妾心中惶惶,憂恐業國基業。猶記昔日亡楚,郢都相諾,不毀一城一池,妾感君心,泣涕連連,又憶共請名士,鴻雪昭昭,願畢生相隨。妾心如刀割,淚雨不斷,何生榮華,得君一心,以君王之禮相聘,列國共賀。後亡楚歸齊,君以業太子之身,滅昏聵之國,匡扶正義,仁施號令,賦稅墾田,百姓安居樂業。君迎列國合縱,躬身親征,善待軍民,妾與君共商國是,仁義溫良,共圖正業,捨命相負,唯願天下歸一,太平盛世。」

    「君中燕相之計,以魏國興亡為賭,十日滅魏,雖勝尤敗,人心盡失,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內憂外亂,燕國將收漁翁之利,滅國之事,當緩緩圖之,亂世之爭,百姓難安,君應收復人心,安撫黎民,使天下之民皆歸順於君,若得人心,列國合縱,不戰自破。」

    「君名珉字,殷氏業王,君子貴玉而賤珉,然珉,美石者也,肖若美玉,比之如玉,堅固萬分,君非仁義之君,妾欣然接受,世間千玉,何嘗比珉尊貴,妾不求君生來聖人,珉石百雕,妾珍愛如寶,業國領土,君與妾相諾,迎安穩盛世,君之諾,比千金重,比美玉佳,不負珉之字。」

    「兩地相隔,一日不見,思念痴痴,君錙銖必較,勞心費神,愴然天地,若無妾伴,君何等孤寂,妾難言心中哀傷思量,淚零落,泥蓮藕絲,肝腸寸斷,願與君相逢,早日歸君,畫眉戴釵,披衫相伴,盈盈相望,共攜此生。」

    第77章 「麼麼,我等了一日又一……

    燕相提出十日滅魏賭約, 業王應允。

    即使十日滅魏是燕相布置的陷阱,裴聲行亦要完成賭約, 滅掉魏國,早日收復天下,直接把夏麼麼從燕國奪回,無論是什麼名聲,他都不在意。

    業軍的攻勢如虎狼吞食,眼見業軍就要攻入魏境,血洗城池。

    一紙諫君書, 從業國臣子手中遞給業王。

    這位年輕俊美的業王,身披裘氅,神色蒼白,他瘦白的手, 接下這封帛書。

    業國臣子不知, 這封被燕軍婢女遞來的, 據說業國王后親筆所寫的帛書, 到底書了何等內容。

    臣子只見,冰冷如神祗的業王, 瘦白的手攥緊,他的身影如夜色寒刀,長睫低顫,情之一字, 何等動容悲痛!

    「暗衛司!」

    「暗衛司!」裴聲行臉色發白, 他差點失了風度, 暗衛司恭敬跪下,「大王,有何吩咐?」

    「那日她離開, 她可曾說過什麼?」裴聲行後知後覺,他壓下喉間湧上的血腥,直直問。

    暗衛司哆嗦著說:「大王、王后說她會回來,讓大王好好等待。」

    裴聲行環顧四周,急急問:「那件衣裳呢?」

    「什麼?」

    「你替她帶給孤,那件她親手挑選的衣裳。」

    暗衛司小心將那件嶄新的紅衣呈上,裴聲行眼角發紅,他一把將新衣從暗衛司手中奪過,一紙諫君書,一件新衣,男人對著兩件死物,怔然落淚。

    丞相高華君走進營帳,詢問進攻魏國之事,「大王、該進攻了嗎?大王?」

    見業王模樣,高華君剎那噤聲。

    暗衛司低著頭,一句話都不敢說,恨不得讓自己變成死人。

    「丞相,我大業要十日滅魏?」裴聲行啞聲。

    高華君撲通跪下,行禮高聲:「無論何等吩咐,臣誓死相隨大王。」

    裴聲行低低笑出聲,「丞相,你不必緊張。」

    高華君冷汗浸滿脊背,只覺自己在鬼門關走過一遭。燕相對業國提出的十日賭約,即使是高華君這樣激進的臣子,也覺得太過,但業王執意完成賭約,現在業軍進軍,馬上就要攻入魏境了。

    「若王后,不願呢?」裴聲行更是笑道,他拿著諫君書,眸色幽深,讓高華君難以看清,業王,是喜,還是悲。

    「孤的妻子,孤畢生摯愛,送孤一封諫君書。」

    「大王,那王后的意思是......」高華君吶吶。

    「她勸孤放棄十日賭約。」裴聲行緩緩道。

    此時此刻,高華君緊張到極點,業王與他提起這些,是想讓他表態麼?是讓他表明到底是忠於業王還是忠於王后?還是想探究他對十日賭約的態度?

    「可孤的大軍已經君臨城下。」

    聽到裴聲行的話,高華君心裡更是一咯噔,業王與王后政見不合?

    「那大王,想要、想要作何決斷?」高華君跟暗衛司一樣,低著頭,只恨自己此刻不是死人。

    裴聲行:「讓大軍鳴金收兵。」

    高華君一愣,差點沒反應過來,隨即吃驚抬頭:「大王,莫非不攻魏國了?此時燕魏決裂,正是攻打魏國的時機,燕相也與大王做了賭約,若十日滅魏,那業國就可以收復除燕國以外的大國了!」

    「十日賭約?」裴聲行冷笑,「孤正是要撕毀這十日賭約。」

    一封諫君書,宛如她貼耳輕嘆,女郎的深深擔憂,脈脈情意,牽制著這位業王的心,如蠶絲束縛,薄薄溫暖,讓他看不到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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